蚂蚁文学 > 金枝路漫漫 > 第十五章 相见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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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谢幕,女子眼角带泪,求赏道:“大爷给点赏钱吧!”

    恶声恶语,吵醒了沉湎于过去灾难无法自拔的众人,回到了现实。

    “滚他奶奶的,老子听曲儿是为了高兴,谁让你尽拣扫兴的唱,老子可没闲银找罪受!快滚!”

    这伙人一看就知不好惹,可那女子的韧性也不弱。

    “大爷,这是奴家最拿手的曲子,您说好的呀!”

    胖子一脸为你着想:“你的曲子要都是这么扫兴的话,那爷就忠告你一句,趁早收手吧!”

    “奴家除了唱曲,再无他艺了!请大爷发发慈悲给点吧,奴家还有生病的老父要养呢!”

    他脸一翻:“把老子的眼泪都要勾出来了,你还想要银钱,做梦去吧!”

    这人好不讲理!

    她咬牙道:“大爷行行好,赏奴家一些吧,老父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就、、、就给一个铜板吧!”

    一个铜板可以买一个馒头了,父亲今天的饭食也就有着落了!

    “滚开!再在这哭哭啼啼的寻晦气,老子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便要起身离去,那女子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衣角,却被他反手推搡在地。

    他非但不知反悔,倒打一耙道:“你这贱妇好生无耻,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非理我,你好大的胆子啊!”

    女子顾不得腰背的疼痛,扶着旁边的板凳站起。

    “不是的,您还没有给奴家赏钱,怎么能走呢!”

    他不怀好意一笑:“哟,你这是看上大爷我了,眼光不错。小模样长得也可以,那我就大发慈悲收了你!带走!”

    那一伙人趁势起哄:“是!恭喜大哥收了个美娇娘!”

    几双眼睛肆无忌惮的盯着她,似是盯着一个有趣的玩意。

    不屑、嘲弄、、、样样都都令人厌恶!

    女子终是惧怕,立时心生退意,哀求道:“大爷不要啊,奴家不、、、不要赏钱就是了!”

    他眼中闪过失望,惑道:“真不要了?”

    无欲则刚,女子不卑不亢:“大爷走好!”

    “哼,算你识相,走!”

    一伙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出门就是一口唾沫,似是沾染了脏污之物,避而远之!

    “世道无活路矣!世道无活路矣!”

    女子绝望的眼神过后尽是空洞。

    “啪”的一声脆响,红牙板遗落在空地上,孤独而又寂寥!

    周围的人该吃吃,该喝喝,这一幕在他们眼中毫无重量。

    女子的世界与他们的,完全就是在两条平行线上。

    谁也干涉不了谁。

    初见亲人的喜悦,再也不可追忆。这就是他要保护的民众!这就是自己要捍卫的家国!为何要如此冷漠?

    “这些给你!”

    一串铜钱被一支小手托着送到自己面前,听声音还以为是一个成年公子,原来却是个舞勺之年的小郎君。

    女子眼中生机重回,不敢置信。

    “这是给奴家的吗?”

    “姑娘的曲子婉转动听,扣人心弦,荡气回肠,这些都是你该得的!”

    她擦干泪,弯腰道谢:“谢谢小郎君,谢谢小郎君!”天无绝人之路啊!

    看着那一串铜钱,周围人不禁议论纷繁。

    “这小子定是外地来的,不然,也不会做出常人之举来。”

    那女子噤若寒蝉,却紧紧握住手中的铜钱,谁也别想抢走。

    这其中还有内情?

    南进问道:“噢,大家话中有话,还望给个明白。”

    一位中年大叔好心道:“这就对了,怎么能凭自己感觉乱来啊!她曾被金人掳走过,也不知使什么手段又回来了。”

    “其他同去的女子不是被折磨死了,就是被金人带走了,只有她还好好的,你说这不奇怪吗?”

    女子一直不明白众人对她的态度,为何充满会敌意厌弃?现在终于明白了。

    “大叔,奴家当时就要病死了,金人知道后把奴家半路扔下了,这才侥幸逃过一劫,根本没有使过什么手段啊!”

    大家不乐意听,解释与不解释都是一样的,怎么也改变不了她被金人糟蹋的事实。

    “被金人所辱,但凡有一丁点的气节,也不该苟活!”

    “就是,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趁早干净了事!”

    、、、、、、

    杀人之语,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从四面八方传来。人言可畏,他们怎么敢直言到如此的地步?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南进忍着怒意:“依照诸位的话,这位姑娘就应该病死了,或者是被金人带走折磨死了,才是正常?她何罪之有?”

    “她就该死,该死!”

    “就是,这种不贞不洁的女子都该浸猪笼!活活淹死!”

    “淹死她,淹死她!”

    、、、、、、

    七嘴八舌的严酷,胜如六月飘雪。

    有人为德行败坏的人出头,绝对不许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这个时代所产生的悲哀,框框圈圈,一层一层加剧在女人身上的悲哀!

    南进无所畏惧,若是如此,首当其冲的也是你们敬重的二帝。不找其根源,拿无关紧要之人出气,也好意思!

    “这位姑娘好好的从金人手中逃脱,不曾想回到自己的地方,还要遭遇排挤,是何道理?”

    其中一个人站出来:“她伺候过金人,便不该带着肮脏的身心回归,这是我们整个大宋的耻辱。”

    此人一身月白色印竹纹杭绸右衽缘边长袍,头戴灰白色儒巾,言谈举止,自带风雅!

    他旁边的一年轻人配合道:“罗兄说的有理,她爹就是为此气病的。一家都被除了族谱,还有脸在这待下去,早该找条河一了百了。”

    “她就不该回来,脏了大宋的地方。”

    一个女人一脸刻薄:“她活着,是对咱们所有女子的侮辱。”

    众人指责下的她满面羞愧,不复理正词直。

    南进走近她身边对向众人:“她没有任何错,错的是金人,错的是朝廷,错的是你们,错的是这个不公平的世道。”

    女子如见天神,世人皆污我辱我,只一人敢仗义执言,对而抗之!她没错认错,岂不辜负了小郎君的心意。

    想到这,她挺了挺千斤重的脊背,对上众人的怒意!我无错!

    这话如冷水下了油锅,人们都炸开了!

    “你这小子疯了是吧?”

    “连这个小子一起浸猪笼,看他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让他跟着一起死!”

    、、、、、、

    听到这一番话,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南进义正言辞,傲然群视:“我说的何错之有?我也是汉人,我敢正视的错误,为何你们不敢?”

    这小子狂妄无理,不知悔悟为何物?欠教训!!

    那位被称作罗兄的人道:“我们没有错,都是金人的错!”

    南进:“只是金人的错吗?怪他们残暴不仁的侵略,不怪朝廷的懦弱怯战?”

    话毕,场面落针可闻,试问谁能做到对朝廷的做法而不怪呢?但是,大宋是他们的国家,再坏,也让人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朝廷的错,又有谁敢说?

    南进气愤填膺:“这位姑娘即便有错,也是生错了朝代。本该花样年华,嫁人生子,却要给国家还债,换来你们想要的和平,你们不知感恩不说,还一个劲的打压排挤她。”

    “扪心自问,你们与那些金人有何区别?甚至,你们的做法更甚!”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砸的人们头晕眼花,久久不能回魂!

    那位罗兄气急,语气恶略:“一派胡言,你说话也太偏激了,她给国家还债是为理所当然,是身为大宋子民该做的义务,一物品尓!”

    懂理的人说出无理的话更让人信服,更该罪加一等。

    “明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大家面前,你却硬说成是物品,你不光是眼盲了,连你的心也盲了!”

    还无人敢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他指着南进:“你小子给我过来,老、、、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一顿,你便不知天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秦世顺的心底震撼难挡,有些大真理往往不被世人接受。有勇气对抗恶世俗,是为同道中人。他拦在南进面前,一脸防备:“注意用词,有事找我。”

    今天不长眼的人真多!

    “合着有同伙才敢如此大放忤逆之言,看朝廷得知不扒了你们的皮,以儆效尤!”

    愚忠!!!

    “你们有火为何不冲着金人发,刁难一个小姑娘,也是礼仪?也是能耐?也是你们夫子所讲授的明德?”

    “你、、、你、、、”

    那位罗兄气得直翻白眼,扭曲事实,颠倒是非,但他为何找不出理由反驳呢?

    他是对金人有火,受欺之人也是个小姑娘!啊呸,不对,她是个不知羞耻的是非之人,怎么被绕进去了?

    他正欲开口,楼上一行二人鼓掌下来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好,你们要真能耐就该找金人报仇去,实不该欺负一个小姑娘家,国恨家仇与她无关!”

    只见他着一身黑色粗布右衽缘边长袍,腰束黑带,发束青铜小冠。麦色皮肤,脸部线条俊毅,瞳孔深邃。

    他背如松竹,步伐沉稳,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之人。

    凡走过之地,人们自动让路。世人千姿百态,终遇一人同心合意,难得啊!

    南进拱手道:“多谢这位仁兄!”

    他神色亲和,与脸部坚毅的线条明显不符,道:“只说该说之言,小兄弟多此一举了!”

    南进:“只说该谢之言,仁兄仁义。”

    他没有多看南进一眼,朝众人道:“好了,大家没事也都散了吧,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

    “是!”

    果然,有权之人的一句话便抵过庶人的千万句。

    这个孩子敢想敢说,倒不失为一个人才。

    “小兄弟今后有缘再会,只是下次切记不可再妄议朝廷之事。!”

    “是!多谢仁兄教诲,小弟鲁莽了!”

    对面而过的瞬间,南进心里涌起一股惋惜,此人该深交结识才对!

    阿傕见他走了,悄悄问道:“南哥,他是谁啊?大家好像很怕他呢!”

    说了半天,大家死不悔改,此人一出口便震住了场面,好厉害啊!

    南进见他的背影消失,怅然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饭还没吃完,你不饿了?”

    “我、、、”

    阿傕的话还没说完,那女子上前来行了一礼:“多谢小郎君,小郎君之恩,奴家没齿难忘!请受奴家一拜!”

    说着,人跪了下来,南进忙扶起她:“姑娘本就是冰清玉洁之人,便是我一字未说,时间也会证明。”

    等时间证明,她早死了,又有何用?

    “要不是有小郎君这番言论,奴家真是没脸面再活下去了,奴家的命就是小郎君给的。”

    南进:“人言自可谓,明月亦入怀,姑娘的毅力让人钦佩!”

    她:“小郎君说笑了,要不是家父还在,奴家就是咬碎牙齿也难坚持了!”

    活下去好啊,死去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里还有些碎银子都给姑娘吧,只愿姑娘以后坦坦荡荡,不再徒添烦恼。”

    她:“小郎君之恩,奴家无以回报,愿做牛做马报以一二,还望成全。”

    世间竟有如此风光霁月之人,不计较污秽,只关乎真理!

    “姑娘不必如此,我要是图此恩惠,便不会这般!你父粒米未进,现在不知如何,在下不多打扰了!”

    想到家中老父,女子再也不敢停留:“敢问小郎君尊姓大名?奴家也好铭记洪恩!”

    “南进!”

    “谢小郎君,奴家告辞!”

    见她含泪不舍而去,秦世顺提醒道:“饭菜再不吃该凉了!”

    有人肝胆相护真好!

    “多谢秦大哥!”

    谁知刚坐下,有一人过来道:“在下罗怀明,给小兄弟赔罪了!”

    声音有点耳熟,是先前那个无理俱争的男子。

    南进道:“罗兄不必如此,刚刚在下亦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谅解!”

    那位罗兄“此言差矣,听君一席话,谋受教一生。才知以前有多么狭隘了,多谢小兄弟!”

    一副谦虚有礼的模样与刚才判若两人,倒叫人辨不清真伪了!

    “罗兄高抬了,小弟惭愧!”

    “敢问小兄弟姓甚名谁?”

    说着,他不请自坐,朝忙碌的小二喊道:“小二再来几个好菜,这桌我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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