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长生典当密录 >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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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和光与章薤白二人性命无虞,白予一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安定了,他又守了章薤白一会儿,现下半夜三更了才想起来被抓回来的林非灼。

    林非灼被关在了白府的刑房,因着白予一是从军出生,府里的景致虽不是最精妙的,可这刑房就是比之警务司也是差不离的。

    林非灼的四肢被拷在墙上镶着的铁铐里,受了伤的手臂被迫抬高悬在脑侧,背后是冰冷的墙壁,夜晚寒气透过单薄的衣服爬上脊背,刺激着他逐渐模糊的意识不得不保持清醒。

    门外忽然传来锁链拉扯的声音,林非灼费力的抬起头望过去,男人的脸在昏暗的烛光中忽明忽暗,格外靡艳的眉眼染上一丝鬼魅之色。

    白予一还穿着白日里那件堇色长袍,脚步不紧不慢,一步一步朝着林非灼走来,像是踏在他心尖上。

    白予一走到距林非灼五步远的地方站定,没说什么,只是取下墙上挂着的皮鞭子,带着凌厉的力道抽在林非灼身上,一鞭下去便皮开肉绽,洇出血迹来。

    那鞭子做的精巧,长不过一米,却极其有力,挥舞之间有尖利的破空声。鞭身是用生牛皮鞣制而成的,鞭尾细似蛇尾,极尖,抽在人身上像是刀刃割裂皮肤,最是折磨人。

    那鞭子不知伺候过多少人,原本褐色的鞭身已经被鲜血染成黑红,饶是林非灼能忍,十鞭下去也急不可耐的开了口:

    “白予一,你如此对我,你将林府置于何地?即便是你父亲,也不会如此对我林家人!”林非灼神色扭曲,语气愤怒。

    不过他所言非虚,林家家大业大,多年以来上下走动,关系庞杂,他白予一的父亲也不是没有受过林家帮衬,今日白予一如此对待自己,简直是在打林家的脸!无论是白祥生还是林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今日白予一并未将他的人全部抓回来,想必父亲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境况,最迟不过明日便会亲自拜访白司令,到时候白予一再也动他不得!

    白予一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带着厌恶、轻蔑甚至是杀意,唯独没有犹豫和畏惧,林非灼能想到的,他自然能想到,只是他不在乎罢了。

    “那又如何,你动了不该动的人,死都太过轻巧。”白予一语气淡淡,可说出的话却没人敢当做玩笑,林非灼心下一沉,面上却也不敢显露,无论怎样,他熬过今晚才有一线生机。

    “把这儿的好东西都给林少爷试一遍,生死不论。”白予一扔了鞭子,交代了手下人去处理林非灼。毕竟他出来也有些时间了,该去看看那人才是。

    白予一走出刑房,身后传来林非灼痛苦的闷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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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予一心中迫切,转眼便走到了厢房门口,正想推门进去,忽的瞥到了袍角染上的污迹,动作一顿,随即转身去了浴房。他方才去了那样的地方,到底有些晦气,若是冲撞了章薤白就不好了。

    等白予一将自己收拾妥帖了,推门而入见到的便是章薤白躺在床上神色痛苦,面颊泛红的样子。他连忙上前,伸手探了探章薤白的额头,竟是发烧了!

    如今已经是丑时初了,因着章薤白发烧,整个白府又是一通忙乱。

    白予一给章薤白喂了药,叫人端了水进来便将下人遣出去了。亲自拧了帕子敷在他脑袋上给他降温。大夫说了他这高热得退下去才行,今夜须得仔细照看着。白予一打算亲自照看他,毕竟与章薤白有关的事,他不想假他人之手。

    白予一垂眸看向床上沉睡着的男人,神色恬淡安静,倒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

    他与章薤白相识于宣统元年,那时他还不是司令之子,他和父亲尚在湖广总督麾下征战,战事稍息便被派至上海为官。

    他初遇章薤白是在升平戏园,那时自己才二十岁,初到上海,自然觉得什么都很稀奇,到升平戏园便是去凑热闹。

    那日正逢章薤白唱夜奔,白予一此前从未听过戏,那是他头一次知道原来生死博弈也可以被诠释的如此赏心悦目,明明自己杀人、逃命的时候就没有这般好看,说是狰狞可畏也不为过。

    那时他尚未对章薤白生出爱意,对他的印象也仅仅是戏唱的极好的一个小男孩,他比章薤白大了三岁,身量也比他高些,瞧着章薤白可不就是个孩子!

    后来他便喜欢上了听戏,只是慢慢地才发现,原来不是每一个唱戏的都能唱得像章薤白一样好,于是他便只听章薤白的戏。

    章薤白的每一场戏他都去听,无论风雨,他总是在台下,听完也总会留下打赏。如此听了一年,听得他对他魂牵梦萦,方才正式跟章薤白搭上话,那场景他现在都记得。

    那日原是个晴天,戏唱到尾声却是落雨了,客人散的差不多,唯有他留在原处等着戏落幕,他惯是一人出门,连差人买把伞都不成,白予一那时也是个洒脱的,正准备冒雨走回去,却听见有人在身后唤了一声‘公子’,那嗓音陌生却又有些熟悉,下意识转过身,便看到原本谢幕下台了的人,撑着伞快步迎了上来。

    “下雨了,公子还是撑把伞回去吧。”那人嗓音温润,神情和善,一身行头未卸,说话间将手中握着的伞递到了白予一面前。

    “多谢。”白予一垂下眸子,扫过握着油纸伞的白皙手掌,压下心中的微妙情绪,接过伞,带着笑意点头道谢。

    “慢走。”章薤白神色未变,客气一句便转身走了。

    章薤白对白予一是有些印象的,那人常来听自己的戏,也很是捧场,每次的打赏都颇为丰厚,今日众人都走了,唯有他等着戏唱完才离席,倒是个爱戏的,又瞧见他没伞,故此章薤白才赠他把伞,算是聊表谢意。

    白予一才不管章薤白是因为什么才给自己送伞的,他只知道那小孩儿的嗓音真好听,不像是唱戏时的清越,说话时倒是温温软软的,蹭得他心痒痒。

    白予一想着往事,向来冷厉的脸上不禁浮起一抹笑意,一时瞧着竟有些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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