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酒歌 > 正文 第十一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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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爷面朝窗户,烟杆放在桌上。

    他没想到老余会输,废丘人都知道老余的棋力。

    这是让人给摆了一道,“兵者,诡道也。”

    对方故意在骰子上下功夫,让人误以为他们除了骰子不擅长别的,这招的确高明。

    郭东遗道:“现在我们怎么办,他们已经赢下第一局,接下来肯定要拿出最擅长的掷大小。”

    “林童在哪儿?”

    “和老余在大堂。”

    “让这小子上,我倒要看看‘骰子王’是不是白叫的!”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聂笑总感觉站在这儿不伦不类,看看一身白衣、玉树临风的郭东遗,再看看上了年纪却精神矍铄的金爷,自己一身破烂站在他们面前的确有些相形见绌。

    “金爷,我有办法让咱们连胜两局。”聂笑倒也开门见山。

    这一句“咱们”表明了他的立场,自认为用得非常到位,但金爷却不由得脸上一阵抽搐。

    “是吗,那你有什么办法?”

    聂笑“嘿嘿”两声,露出一副猥琐的表情:“这事儿说不得,说了就不灵了。”

    郭东遗陪着笑了两声:“那就要麻烦一下这位兄弟了!”

    聂笑听得出来这是不信他,想打发他走。

    “金爷,我聂某人从不说瞎话,你要不信也没关系。”

    “只需在赢了接下来两场之后,给我准备三百两银子,先放你这儿,我过些时候来取就行。”

    聂笑说得好像接下来两场已经赢定了。

    金爷有些松动,听他这语气不像做假。三百两对他来说也不算多,就权当打水漂了。

    “你应该知道我进金赌坊从不允许出老千吧?”

    金爷怕的是这小子想钱想疯了,搞出幺蛾子来。不许出老千这是赌坊开张至今的规矩,不能破,就是输也不能破。

    聂笑搓搓手,知道金爷这是答应了!

    “金爷放心,这些我都晓得。”

    大堂内,老余已经缓过劲来,看来棋力是与对方差了不少。

    下棋之人大多心胸宽广,胜负在未分之前看得重,分出之后也就释然了。如果没有这种宽阔的心胸,棋路大抵是走不远的。

    “苏兄棋力超我远矣!”

    苏清河摆摆手,难得的舒展开了眉头,那道额上的刀疤也没有那么狰狞可怖了。

    最后一盘其实下得惊险,老余那手补士延误了他两手棋,若是补士再早点,输的可能就是他了。

    但棋局就是战争,胜则胜矣、败则败矣,哪儿有那么多如果。

    “余兄哪里话,不过是小弟钻了个空子,死缠烂打罢了。”

    老余知道这是谦虚,所以陪着苏清河笑起来。

    曹肃在旁边,虽说结果是意料之中,但喜悦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真搞不懂这些读书的,是脑子被读坏了?前一刻还杀得难分难解,这会儿又像是两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公子不懂就对了,因为很多人都搞不懂这些读书人的。”

    曹肃看了看吴楠他们几个:“老三,下把玩骰子你上。”

    秦老三摸了摸有些秃顶的脑袋:“行勒!”

    秦老三贼头贼脑,尖嘴猴腮,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不像贼。但他真不是贼,几人里边就数他骰子玩得最好。

    老余没有起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是该好好让神经放松一下了。

    “苏兄可知道以前我在废丘排名第几么?”

    “六县棋王,排第一当之无愧。”

    老余笑笑:“那苏兄可知我现在排第几么?”

    苏清河不知怎么回答。

    “第三。”

    旁边的人却是搞不懂了,怎么输给一人就第三了,难道不是第二吗?

    苏清河也感到有趣:“愿闻其详!”

    废丘有条街专下赌棋,在学院西面不远。我有一朋友在那儿摆棋摊,他跟我说有个年轻人一天之内赢遍整条街,而且之后又反复赢了好几次。

    但这人似乎不爱下棋,每次来都是为了赢钱,所以到后来没人做他的生意,他也就没再来过。

    我猜这人的棋力是要胜过我的,一直想找机会切磋一下,却没人认识这年轻人。

    聂笑当时还没从金爷那儿回来,要是他听着这话肯定大叫“我认识,我认识,给我三百两银子就告诉你”。

    夫子见两人谈得兴起,也走过来。

    老余见到白发苍苍的夫子,赶紧站起来行了一个学生礼,而苏清河只是简单一稽首。

    “苏学士可是当年曲不逢大先生一脉?”

    虽然一上来便问别人所学来源、门派归宿的确欠妥当,但夫子此刻实在是忍不住要一问究竟。

    传说当年大德山之会,最终留下这三种学说最受人推崇,但当时并未归一。于是三派便决定各选传人一二,匿行于江海各自推行自家学问,或在庙堂或在山野,倒是要看看几百年之后强弱如何。

    想想时间也过去百年,但这三种学说却并未听说有传人,众人也就慢慢将这件事忘了。

    只有当初在东乌国被东乌国君曾大石所青睐,继而极力推行的胡守栖一脉盛极当时。但百年过后同样泯然众矣。

    “家师正是曲不逢。”

    夫子终于确认心中的猜测,于是问道:“尊师尚在否?”

    其实这话夫子也说得极其没有水平,哪能问得这样直接。不过苏清河也没任何怪罪,毕竟按照年龄来算他师父是九十多岁才收他为徒的,正常人哪能活九十多岁?

    “六年前家师便出海寻仙去了,说是有个什么‘鱼和尚’邀他共访‘方丈山’去了。”

    夫子惊叹道:“这么说来曲先生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了吧,真乃仙人也。”

    众人也都为之震惊,因为在他们看来人要是能活个八九十岁就算顶天了,一百五六十,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想不到曲先生还是潇洒之人,寻仙访仙常与仙人作伴,难怪如此长寿!”

    苏清河笑了笑没说话。

    老余留意到苏清河话中的“鱼和尚”,听这意思曲不逢不是独自去访仙,而是别人邀他同去。

    看来这鱼和尚也不是个简单人物,怎么说也得是和曲不逢差不多时代的人。

    曹肃与丁树春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没听说过曲不逢这人,更不知道苏清河有个如此厉害的师父。

    “还以为这小子是天生下棋就厉害,没想到是因为有个牛逼的师傅。”旁边有人为老余找借口。

    夫子听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偷偷瞧了苏清河一眼,见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想到此人涵养功夫也如此温稳。

    夫子悄悄找到人群中说话那人:“话不能这么说,此人能成为曲不逢的弟子,这就足以说明他的天赋。再看看你的作为和他的反应,这就是你俩的差别,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那人朝夫子行了一礼,羞愧地消失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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