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沈梅棠 > 第二三零章 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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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着一个星期,天气阴冷,秋雨连绵。

    在暮秋与初冬季节相接交接之时,这样又阴又冷的天是常见的。

    院中有一株参天的老树,光秃秃的枝丫若鹿角丫杈向天空,寥寥的黄叶上挂着一串串的雨珠不停地向下滴落着。

    “二郎,别看了,你会出去的,我敢保证你会留在这宫中。咱们把这些衣裳洗完,就可以吃饭了。”身边破衣烂衫的中年女子给珍珠揉搓着冻成冰棒一样的手道,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她。

    不难看出,她暗淡的眼波当中寄托了希望。

    ‘哗哗哗、哗哗哗’

    一桶一桶的水倒入在水池当中,雨滴落在其上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看着就冰冷刺骨,十几个人就站在水池边顶着雨洗着衣裳。

    一双双来回揉搓着衣裳的手,在水中被冰得颜色通红,要是忽然的停下来一动不动,还以为被冻硬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名管事者在前,身后五、七个人横抬着一个病死者而出,院中忙碌着人的依然各自忙碌着,眼皮都不抬一下,早已经变得麻木,冷若冰霜,习以为常。

    在这种做着粗重苦活的地方,一日三餐也只是稀粥咸菜,严重的营养不良,病死之人也常见。

    “快点洗,都快点洗,愿意被雨浇着,你们就使劲儿地磨蹭!”一脸横肉的一个年岁不小的管事者,从室内出来,站在门口处吆喝道。

    ‘咣当’

    正洗着衣裳的一个人倒地昏厥,前两天她就一直在发着高烧,这会儿支撑不住而倒下,冷若冰霜的十几个人,依然是一动不动地洗着手中的衣裳。

    ‘闪开,你们就没看见吗?或许,明天倒下的就是你!”珍珠‘呼’的一声站起来,扒拉开一旁边的人,将那人背在身上,就往室内而去。那个破衣烂衫者紧随珍珠的身后。

    站在门口处的管事者看了看,虽然岁月的刻刀在她的脸上刻下深重的皱纹,一脸的狠相,却终是还有些为珍珠的举动而动容。

    或者说,她也希望能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身边能有珍珠这样一个人在跟前,帮她一把。

    ‘咣当’

    管事者回头一脚将门蹬开,看着珍珠进入后,紧跟着回头冲着那十几个麻木不仁,冷若冰霜继续洗着衣裳的人没好声的吼道:“洗,给我洗,加活洗到天黑!”

    ‘咣当’一声,房门关上。

    “也只能弄一口热水先给她喝着,晚饭多留一碗粥给她,能不能挺过来,看她自己了。”管事者上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者说道,随即在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捏红糖。

    “替她谢您了!”破衣烂衫的中年女子,伸出干瘦得形同鸡爪子一般的手接过来道。

    恰在此时,忽闻得室外的雨声加大,一个洗着衣服的人跑进室内,浑身上下浇得湿漉漉的,雨水顺着毫无血色的脸颊滴答而下。

    “我取件遮雨的东西就出去。”那人言罢,转身来到大通铺上,扯起一块破毯子披在身上又出去洗衣裳。

    管事者没有吭声,凌厉的眼神儿剜了一眼那人的背影,口中嘟哝了一句:“猪狗不如的东西!”

    好像看透、也恨透这帮人的麻木不仁、冷若冰霜,却又很是无奈。

    “二郎,你端着热水,我把这糖放里,估计她能挺过来。”破衣烂衫的中年女子道。

    “嗯,艳姐。”

    珍珠唤了一声艳姐后,接过一个豁碴的粗瓷碗,里面大半下的热水冒着白烟,清晰可见还有着小沙粒沉在碗底。

    稍刻,艳姐将一捏红糖放入水中,虽然糖不多但已经很知足了,珍珠明白,非是管事者大发仁慈,而是看在艳姐之面上。

    珍珠坐腿从在通铺之上,将昏厥者抱在怀中,艳姐将糖水给她喂下,不多一时,见一丝红晕爬上她的脸颊,珍珠跟艳姐是喜出望外。

    非是珍珠不长记性,非是珍珠吃一百颗豆子不嫌腥,怎么进到这地方来的忘记了,孔宁儿给她留下的心里阴影,她一辈子也抹不去,而是她就是不能见死不救,看不下去!

    闻得院里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跟着有人喊着:“肖珍珠,肖珍珠!”

    站在门口处的管事者推门而出,艳姐将手中在破碗直接丢在地上,一把按躺下珍珠,又抓起地面上的土灰抹在珍珠的脸上,奔着外室扯过来一个类似破垫子的东西,盖在两人的身上,厉声道:“装死同,立刻!”

    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扑鼻而来,呛得人直淌眼泪......,这一块破得不能再破的垫子,白天盖着尿桶,晚上放在尿桶的旁边,以防溅到外面的尿弄得尿骚味儿满哪皆是。

    珍珠按照早就商量好之策,直接装死,此一时,即便是不装死,恐怕也无人愿意凑上前,能被那千年老尿垫子熏个大跟头!熏死不偿命!

    艳姐冲至门外,眼见着两个横眉立目的姑姑模样之人,正在与管事者说着话,声音很大:“肖珍珠,肖珍珠到日子了,跟我们走。”

    管事者喊来一个人道:“好事,终于把苦日子熬到头了,可以出去了。快去,喊来那个叫肖珍珠的。”

    “是。”

    那个人应了一声,转头往室内看了看,抬脚刚要往这边走,艳姐直接冲到跟前道:“肖珍珠死了,死能有大半个月了!”

    “什么?死了大半个月了?她怎么死的?”一个姑姑模样者惊诧道,“我们怎么不知道?”

    “今儿早上又抬出去一个,你们也不知道!”

    艳姐干脆道:“这室内躺着两个,晚上可能又要往外抬,你们也不知道!只见得你们往内送,何时见过你们来问过送来者怎样?送过的人跟死过人,可曾记得有多少个?”

    两个姑姑哑口无言,互相看了看,随即一人道:“看看室内将死的两个人去。”

    “出去是好事,哪一个人不是盼着早日出去,你们还怀疑吗?”管事者面无表情。

    ‘咔咔咔、咔咔咔’

    麻木不仁、冷若冰霜的十几人继续洗着衣裳,眼皮也不抬一下,眼前人、眼前事与其等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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