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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度焦虑症。”医生把确诊书递给周良辰，又多看了两眼这个年龄不大的少年。
这个年龄孩子，大多穿着篮球衣，汗涔涔地一起大笑；或者穿着校服，抱着书本奔跑。而他，身上有着与18岁不相符合的阴郁。
作为心理医生，这些年他见过不少低龄抑郁的孩子，周良辰是最不一样的一个。
他很有礼貌，会双手接过医生递的东西，会道谢，不易怒，平静的出奇…但是脸上表情太少，就算做着温柔的事情，也露不出笑容。
“平时压力很大吗？”
“还好。”
压力大的人从不会说自己压力大，医生马上换了个问题。
这一周之内，有多少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太多了。”
“额…那让你开心的事情有多少?”
开心的事情，提到嘴角就会上扬的那种嘛，脑海中最先闪现自然是那个踮起脚都闻不到花得小丫头。
“有一个小矮子，她着急地样子…很可爱。”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洋溢的愉悦，是目前为止医生见到的最舒心畅快的一个笑容。他甚至在回味那种感觉，这是不会欺骗人的。
“你想活到少岁?”
周良辰的声音低沉，对这个问题没有想很久：“所有人都顺遂了，我就可以不活了。”
他的压力，来自于自己多身边人的责任感。他太想长大，太想让自己承担所有的事情。可是十几岁的少年，还不宽厚的肩膀能扛得起什么。于是他学把大人的视角和方式，强行灌输给自己。
他的世界里包含了所有人，但是却不允许他们靠近，孤独让他无法排解堆积已久的沉闷，便凝结成了眼睛中的灰暗。
草酸艾斯西肽普兰片，这是治疗焦虑症等类似抑郁症状最常用的药品。
周良辰拿了药，医生叮嘱了一句：“你口中的…小矮子，多跟她说说话吧。”
那天夜晚，周良辰做了一个梦：他跑着跑着摔了一跤，身边的人都鼓励他要自己爬起来，可是他挣扎了很久。然后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失望，摇摇头离开了，他才发觉自己居然这么没用。
直到江唯一气喘吁吁地跑过老，好奇地看着他，然后又在他旁边趴下来，学着他的样子看着地面，问道：
“你躺地上干嘛?是在玩什么嘛?”
她看他的眼神纯真，丝毫没有觉得他是个摔倒爬不起来的失败者。
“周良辰，你笑起来真的好好看呀，你再笑一次！不，两次…好多好多次！”
他突然笑醒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晚风吹进来，撩拨起轻薄的窗纱，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他翻上窗台坐下，双腿悬空在二楼之上，又点燃一支烟，烟丝燃烧发出亮红的花火。
白天去看医生是周爸的要求，他却没有把诊断结果告诉周爸，焦虑症，可笑，他又不是江唯一，要做数学题，有什么可焦虑的，这些医生不过是想借口卖药罢了。
既然看医生之后没什么问题，周爸便再次提起让周良辰回学校的事情，这次他没有明言拒绝，只是提出了一个要求：
“回学校可以，学校我自己选。”
周爸：“只要你愿意回去上学，什么要求爸都同意。”
真是奇怪，明明他是爸爸，明明上学是周良辰自己事情，为什么却是爸爸不断在向儿子妥协。只是周良辰，那时还没有意识到周爸为了他，委曲求全了多少。
江唯一最近总是有很严重的疲倦感，早上醒的很早，却在早读时段就开始昏昏欲睡了。数学课上更是听天书，甚至只能靠偷吃小零食来保持自己清醒的状态了。
数学老师：“好的，这道题我已经讲过类似的了，公式一套就可以了啊，不讲了。”
江唯一：“啊?！什么公式?套什么?”
数学老师：“这个题不用讲吧，大家都会了，不会的举手…好，没有人，下一题！”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的所有人都会这些题了吧，不会真的只有自己啥也不会吧！
江唯一怯怯地收回还没有举起来的手，这因为前期上课不听讲而爆发的强烈的求知欲，还没出生就被扼杀在胎盘里。
历史老师看着大家有疑问的题目，皱着眉头问道：
“这题怎么能不会呢?A项的时间错了，B项不符合史实，D项一看就不对，肯定选C。用排除法啊，亲爱的孩子们！”
江唯一戳戳同桌，小声问道：“D项为甚一看就是错的啊?”
同桌摇摇头：“可能因为老师的眼镜比较贵，可以一眼看出来…哎呀，其实我也不懂。”
江唯一：“那老师讲的时候你点什么头！”
政治课一如既往的背知识点，老师坐在讲台上，有一只脚已经少了鞋子的庇护，光溜溜的展示在大家面前。
昏沉了大半个上午的江唯一决定要在这节政治课上发愤图强，然后不到十分钟就开始东倒西歪了。
老曲悄悄地从后门站住，扫视着班里的状况，背书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不少，讲台上的老师抬头看见班主任在巡视，立马穿好了那只已经被踢到桌子底下的鞋。
比江唯一睡得更沉的同桌，早已失去了放哨的能力。
“江唯一，站起来！”
脑瓜子嗡嗡的，江唯一胡乱地捧住政治课本，不敢直视老曲犀利的眼神。
“睡睡睡，高考都给你睡过去了！下课来我办公室。”
从前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抬头观望的学生们，现在没有一个人抬头来关注来时批评了谁，个个都恨不得钻到书里面去。
江唯一后悔莫及，拿着书一直站到了下课。
从文科三班去办公室，需要经过四班五班和精英班六班，虽说是下课，走廊上除了跑着去上厕所的学生，真的是一点闲杂人等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老曲正在出周考的地理试卷。
“老师…”
老曲的语气已经缓和了很多：“江唯一，你怎么回事啊，昨天夜晚学习到十二点了?”
“还好。”
“夜晚学，白天睡，你这安排不对啊。该睡的时候睡好，该学的时候全神贯注，知道吗?”
“知道了。”
“真要是困了，想办法解决嘛，冷水洗把脸，起来站一会儿……现在就是要争分夺秒啊！”
“嗯。”
“刘美人没和你一起住了，出租房里就你一个人?”
“对，就剩我自己了。”
“拿药注意安全啊，门窗关好，用火用电都要注意。”
“嗯嗯，我会的。”
“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学习吧。”
江唯一朝老师鞠了躬，准备转身离开，又被老曲叫住：“这那去吃。”
他塞过来一串提子，江唯一连连道谢，心想着老曲还是个隐藏吃货呢。
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周考，只是实验高中延续了四十多年的传统。一到周六，不用老师开口，学生们就十分自觉地清空桌子，调整为考试状态。
好像这次的题有些刁钻，考试结束后众人叫苦连连。江唯一心中没底，这是上次模拟考试过后的第一次周考，大家绝对会拿她的成绩说事。
刘美人凑过来，揉揉她的大脸盘子问道：“干嘛哭丧个脸，我可活的好好的呢！”
江唯一：“刚刚的文综题你觉得怎么样?”
刘美人：“一半靠蒙，一半靠编。”
江唯一：“我可完蛋了，你准备给我烧纸吧。”
刘美人给了她一个爱的大嘴巴子：“不会打架都不会，你慌什么。给你讲个稀奇的事，咱们学校有学生被打劫了，你知不知道?”
“我听说过，不过到底怎么回事啊。”
“听说是咱们学校以前的学生，学习可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高考失利了，就精神失常了呗。这个不快要到高考了，他就会在学校门口转悠，说不定就把谁给拦住了。”
江唯一就当做是故事听听，根本没怎么在意：“我长得这么安全，而且一看就是个穷鬼，他不会拦我的。”
刘美人：“嘿，你可给我小心点儿，没了我这个女侠的庇护，你可危险着呢！”
“知道了知道了，刘大侠，快回座位吧，下一场快开始了。”
一心惆怅周考的江唯一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是放学之后老曲却让大家留了下来。
“有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吧，我就不多说了。回家都注意点，虽然沿路都已经安排保安了，但是夜自习太晚了的话，保安肯定下班了……”
还有传言说，那人到现在还可以熟背书上的定理和公式，如果拦着你了，就会和你讨论学习…
江唯一突然对那人有些好奇了，因为学习而疯狂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又是怎么做到现在都还能记住课本上的定理公式，是像武侠小说里面剑痴一样的存在么…
于是，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故意门卫大爷催着关灯了，才从学校离开。
将近十点半，路上的保安已经撤了，除了草木的影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江唯一把脚步放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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