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青青志 > 三十三、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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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日出风舞,日落风息。

    不觉过了上午时光,吃过午饭,梅爵正在睡午觉,就见老太太拿来一枚翡翠李子很是郑重的交给她,她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她想告诉老人家自己当年认错了人,想向她认错,正犹豫该怎么说时,就听有人喊道:

    “太好了,醒了!醒了——”

    梅爵抬起头,发现自己正靠在床榻上,并没看见老太太,更没有什么翡翠李子,却听见屋外有人高兴的说话声,尽管在外头的人尽量压低声音,可还是听得很清晰。

    “你们在外头说什么高兴的事情呢?”梅爵睡眼惺忪的对着外头询问道。

    冬子听见屋里的声音,知道梅爵醒了,就跑了进来,扶着梅爵的臂膀说:

    “小姐,任少爷,他醒过来了!老太太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真的?”梅爵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由于太猛了,头晕晕的,眼前直发黑。

    冬子忙近前来扶她躺下,然后埋怨道:

    “你看看你,高兴也不能这样呀!老太太看见了,还了得?不把我骂死才怪呢!”

    “呵呵……”梅爵没有躺下,而是站了起来。她稳了稳脚底,想去花园看看任凌峰,思索一番后又觉得唐突,就作罢坐下了。

    往日梅爵吃饭都被安排在自己屋里开单独的小灶。今天的晚饭李家人是聚在一起吃的,且把任家人还有段玫也都邀请过来了。由于高兴,被请的人也都爽快而来。大家如过节般喜气洋洋的共聚一桌。

    饭桌前,段玫尤其高兴,还提出要喝酒。他说着就招呼李家婢女们把酒杯摆上,把自己带过来的酒提上桌子,打开酒瓶盖,亲自给每个人斟酒。走到任少原旁边,他给她斟满酒,看见她低首含胸,有点拘谨的样子柔声向他表示道谢。

    段玫的酒斟完了,众人都望着老太太,等她这位东道主的示下。趁这时,一直低头的任少原环顾了众人一眼:李家的女主人头上一律都挽着简单的发髻;老太太身着灰色衣衫,其余人也都或蓝或白为底色的素服;挺着大肚子的人大概就是这些天一直听人窃窃私语的六太太,看面色较其他女人少了点儿脂粉柔静之气,多了几分阳刚般的英气;段司令消瘦的长脸上贯通着眉心鼻,脸色黑黝黝的,脖子却不黑,看来经常在外经受风吹日晒,一举一动都显得英武、沉稳。她目光触到段玫时,发现对方竟然也正在看自己,连忙低下了头……

    段玫高兴的一杯又一杯的敬任家老父。酒多,则话多。任老父自述道:

    “家中还算殷实,只是战乱不止,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现在什么也不敢指望,只盼着这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然后挑个好日子,让他们完婚!”

    这最后一句话,把众人说明白了。原来这任少原是任凌峰的未婚妻。大家听了都很高兴的向任氏老夫妇表示祝贺。众人中梅爵心里有些惊扰,她自觉不自觉的看了表哥段玫一眼: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自己看错了,表哥表情是那么的扭曲,很难过的样子,不像是喝了酒,而像是喝了苦瓜汁……

    任凌峰日渐好转,在他父母和任少原的悉心照料下。但是任凌峰却很不耐烦他们的照看,尤其是在父母和任少原都在时,他就忍不住发脾气,让他们不要在这里添乱,动则就嚷嚷着赶他们走。有一次他把母亲和未婚妻都为难哭了。任凌峰看看她们伤心不已的样子,这才不说话了,但是依然没有好脸色。母亲被逼得暗暗的发狠骂他是“小冤家”。任少原也很迷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任凌峰受伤难受的缘故,还是她们做的什么地方让他不满意。

    每次发完脾气后,任凌峰也后悔,觉得自己态度太差,自觉应尽量收敛,可还是面对她们时还是忍不住发脾气。以至于别人看着他这样对待远道而来只为照顾他的亲人也不忍心。

    中午时,暖风裹着清香的气息飘到窗前,任凌峰嗅着沁入脾肺的馨香,知道桂花又开放了,悄悄的,又一个秋季到来了。

    任少原吃了午饭,给凌峰换洗衣服时,碰到了他的伤口,结果他就脾气大发,以至于听见的人都跑过来劝阻。

    段玫恰好也往这里走,远远的就听见屋里任凌峰的嚷嚷声:

    “赶紧走!你们都走——”

    段玫进来就把大家都支走了,然后怒气冲冲对着任凌峰斥责道:

    “有什么就说什么,你一天到晚的吼什么?他们三人谁欠你的了?谁少你的了?你一天到晚跟只刺猬似的!我看你不是身病了,是心病了吧?让他们难过,你很舒心是不是?……”

    任少原在门口听段玫说的这样狠,就进来哀求般的为任凌峰说话:

    “段司令,他是受伤了,不能去打仗了,心情不好,您就多见谅吧……”任少原还想说什么,抬头却见面前的段司令表情怪异,两眼里似嗔怒又似怨怪,她不由得嘴唇发抖,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了,低头转身,慌忙又退了出去。

    晚上,任少原正倒水给任凌峰送服药剂时,段玫又来到任凌峰住的屋里,脸色还是很难看。他进来,在门口停了停,然后拉了把椅子过去,在任凌峰对面坐了下来。

    见段玫坐下,任少原连忙把水和药用托盘端到任凌峰面前,小心翼翼的把药片倒在瓶盖里,递给他,然后把水端到他手边。任凌峰靠床坐着,接过药瓶盖,一仰头倒了进去,然后端起水碗,喝了几口,不等任少原接手,就直接把碗放到托盘上了。任少原看看任凌峰,没敢说话,转身把托盘放回桌子上,走了出去,转身轻轻关上门。

    听见任少原出去关上门了,一言不发的段玫长叹一气,然后才说道:

    “其实,你不愿他们在这里,可以委婉的说,找个支走他们的理由就可以了,不用这样声嘶力竭的对待他们。他们遥遥迢迢的来到,为了你,吃不下,睡不安,容易吗?你没醒过来时,你不知道他们有多担心,尤其是你母亲和你妹妹!你这样莫名其妙的吼叫,让他们有多难堪,你知道吗?”

    “……”

    “其实,你吼的不是他们,是自己!是自己的无以为是的精神,是自己惶惑不已的内心。说白了,你的大怒就是你的大无能的表现,没办法应对了,就大吼大叫的给自己壮胆,给别人尴尬!”

    “是的……”任凌峰望着窗外的黑蒙蒙的湖面,坦诚的答道。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思量着内心的隐衷。

    任氏老夫妻离家多日,有些惦记家里的事情,也应了儿子的要求,决定离开这里回家了。任凌峰叮嘱父母一定要带走任少原,但是他们却坚持让任少原留下照顾他。任少原自己也坚持不肯走。任凌峰看看任少原,脸色显出很尴尬的样子,不过很难看得出。但梅爵看得出,段玫也看得出。

    任凌峰渐渐康复,只是还有些虚弱,他觉得闲着更难受,给自己找了一些事情来做,主要是些文类的,他不能上前线,对战事的了解限于他人口头传达。虽然他很关切前方战事,不过却并不能竭力,心里就很上火。

    段玫虽然在前线,但是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如何完备战略战术,于是,就把这些任务部分交给了任凌峰。为了商讨方便,段玫把自己的铺盖搬到任凌峰这里,和他同住。但是,两个人商讨的时间并不多,即使同处一室,也是各自思量各自的,偶尔交流几句,这在外人看来真是怪异。

    这天,战事大捷,庆功之后,段玫回到沁月楼,躺在床上,微微有些醉意,双目盯着楼顶端雕刻的鱼龙彩饰。任凌峰则是一脸苦相,他不说话,靠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色。

    段玫动也不动,忽然开口道:

    “你打算和你妹妹结婚吗?”

    “嗯,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

    “我听说李家的儿媳妇都会有一枚翡翠李子,告诉你啊:我梅表妹,她没有!”

    “啊!啊?”

    “唉……”

    二人在的谈话就在有一搭没一搭中结束了……

    月亮渐渐升高,月色如水,清辉皎洁。月光下,李家大院内朦胧柔美得如笼罩在微茫的轻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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