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青青志 > 六十六、翡翠李子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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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又是周六了,在宿舍里,李维军坐在小凳子上边洗衣服边打算:明天到单位请几天假回去和母亲商量一下亲事究竟该怎么办;下班后早些去和高思任碰碰面,不要让她跑过来,然后告诉她各回各的老家再说……心里又盘算回去该顺便给家里买几十斤大米,再买点别的什么给家里,这个月的工资还够应付得过来……正盘算着,感觉身后似乎有人,他一回身吓得跳了起来,差点踢翻了洗衣服的盆子,浑浊的肥皂水洒在地上,待他看清来人,心里又是一惊:怎么是她!是曹广文。

    “在洗衣服呢!”

    “啊……嗯嗯!”李维军连忙应答。曹广文突然出现,他有些难为情,因为宿舍里糟乱一团,还打翻了盆子,更是不堪入目了。他两手是肥皂泡,以为曹广文会帮他收拾一下,或者有什么帮他的表示,没想到只见她把床边一把椅子上的一条裤子捏着挪到床上后,就大大方方的在椅子上坐下了,把手里的拎着的一大包东西放在椅子前的长方桌子上,正压着桌子打开摆着的书,也不挪一挪书,就端坐着一动不动了。在李维军看来,怎么也要把书推开,或者把东西找个空地放着。

    “你赶紧洗啊!”

    “哦……哦……”李维军端着两手肥皂泡,不知如何是好,听曹广文大大落落的坐在那里催促道,忽然心里有些失落,他回神觉得如果来人是高思任,一定过来给他收拾,帮他洗衣服。也许是曹广文与他还不熟悉的缘故吧。陌生人哪能进来就动别人的东西。这样想时又觉得这位曹家的人素养还是不低的。

    李维军以对待客人的口气让曹广文先坐着,他就到外间屋水龙头下冲洗衣服去了。他冲好衣服回来,把地上的肥皂水扫走。转身回来,面对曹广文时,他有点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招待这位尚不熟悉的贵客。

    “刚才在门口看见门半开着,就进来了,没想到吓着你了吧!”倒是曹广文落落大方的先开口了,对着洗好衣服转回身站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李维军说。

    “没什么!刚才一心洗衣服,没听见你进来。我,给你到杯水吧!”他说着走向放在桌子腿旁的暖水瓶。

    “不用了!”曹广文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坐。见他挠挠头皮,又搓搓手,如此反复,她就皱起了眉头。

    “你们周末也要休息了吧!”李维军想掩盖一下自己的窘相,找话儿说。

    “是的!哦,我妈说星期天你大概要回老家,就让我送了点东西给你顺便带回乡下去。她说乡下物资还比较缺乏……”

    “谢谢阿姨!这,这……应该是我拿东西敬阿姨他们才对。怎么能反而拿你们的东西……”

    “没什么,你的工资又不高,有这个心就行了!我回去了!”看到李维军又挠头皮,她站起来道别离开。

    李维军诚惶诚恐的送她出门,想了想,他觉得即便是出于礼貌,也应该送曹广文回去才对,就提出送她回去。没想到曹广文也没有半点儿推辞。

    走在微风凉习习街道上,他们彼此都不言语。尽管空气依然有点儿清冷,春天万物复苏的气息还是嗅得出来。李维军自觉有点儿别扭,就落后半步跟着,想说什么又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合适。而曹广文昂扬前行,她不觉得有必要说什么……

    送走曹广文回来,他觉得曹广文虽然傲气,但也还有很高的素养;虽然高思任柔和如水,更适合一个贤良家庭主妇之位。……他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又重重的躺在床上,接连唉声叹气。又念起曹广文的坚实背景,认为高思任也没什么大不了,况且他们连婚也没定,只不过是有过一个李家族规认可的给予翡翠李子的程序。那么要回翡翠李子,一切难题也就归根结底的解决了,但是……算了不想了。他突然想起来,曹广文带来的东西,她没说明白,不知道什么东西。他翻身起床,打开包裹,是真空包装的鸡、盐水鸭等的肉食,还有一小箱子火腿肠。他想起人家丰盛的饭菜,心中猜测这应该是人家不喜欢吃的才送给他们的。他突然觉得委屈和不公,父母亲从来都是把自己舍不得吃的最好的东西送给别人,而别人是把不愿吃的送出来。这就是差别。想改边这种差别,就要往上走,但是真的要对不起高思任了么?真的要违背自己的内心了么?为什么不能认为也许对得起高思任的信任才是违背自己的内心呢……

    星期六的上午,李维军心情烦痒的担心下午高思任会来找他,就请一个小时的假先来到教育委员会找高思任。走进教育委员会的大门,他心里没了往日头颅高昂急于见到她的愉悦,却满怀空洞的忐忑,不敢抬头,怕被别人看见。他左顾右盼的看了看,没有进办公室找高思任,沿着红砖垒砌的花坛走到她的办公室窗户下,探过头去,看见她正神情恬静的翻看什么。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了,她居然立刻侧过头来,微笑着迎向他。他不敢面对她的目光,垂下眼皮,说了句他今天下班后要回老家,也不管她回应什么,就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他听见高思任在后面喊他,似乎是说让他带些东西回去给家里人。他装作没有听见,越走越快的离开了教育委员会的院子。其实他不敢回头。他也知道,那些东西一定是高思任这一周省吃俭用为他和他的家人买下的,她的工资也很微薄。她的善心,让他愧疚而又无地自容。他只有逃跑,而不敢面对……

    李维军连夜回乡下去找母亲商量关于亲事的决定,带的却是曹广文拿给他的东西。他骑自行车飞快的往李家庄子赶。

    自行车是借了宋明清的。宋明清买了辆新的,旧的摆在单位车棚里没人骑。李维军嗫嚅着说向他借那辆旧车骑骑,宋明清爽快的拿出车锁钥匙给他,让他只管去骑。

    李维军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跨上去,心猿意马的不觉中就出了城区,来到了乡间泥土路上。泥土路虽然是干的,但是雨天的泥泞踩压出来的沟坎车辙还在,很是不平坦,颠簸中看见路两边铺卧的枯黄的马唐草不断的往后撤。看见田间还有农民辛苦的身影,欣然优越的感觉顿时从他心底升起。也许骑得太快了,也许是迎着风的缘故,走了六七公里后他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停下来在路边歇息。

    约莫着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出单位门时天色就已然擦黑了,现在早已全黑,模糊中看见泥土路静静的伸向远方,融合在黑魆魆的无尽的远方。远方黑暗里到处布洒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地平线上盏盏远灯是地上的星,空中闪闪烁烁的晶莹的亮光是空中的星。北斗七星的勺柄在空中指向东方,飘飘渺渺且深邃幽远。那些远远的星星,在黑夜里悠悠闪烁,是在为路途上归家的人指引方向吧。他望着星光,紧张燥热的心慢慢平复,身上的热汗在夜风中不多时就感觉冰冷起来。他站起身,发觉手脚都有些发抖,刚才赶路赶得太急了的缘故。他甩甩手脚,跨上自行车,刚要继续走,发现路不太对,黑乎乎中又无法确认。正在这时,听见有吆喝声,回头看见黑影晃动,近了,是一人赶着一头牛慢腾腾的走来,他连忙把自行车推到路边,大声问:

    “唉,到李家庄子是顺着这条路朝前走吗?”

    “不是!朝前是大王庄了!你往回走约三里路,有个岔路口,走朝南的那条路,一直走就到李家庄子了……”赶牛人停住脚给李维军指路,牛却不停的继续前行,他说完快步跑着追赶他的牛去了……

    李维军为自己的心猿意马懊恼不已,如果自己不问路,走得越快则越远,今夜不知会走到哪里去了,幸好有人指路。他叹了口气,忙掉转头往回走……唉,刚才白走这么远,现在又要折回去……他边走边思考:要不走弯、回头路,除了自己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外,要问,而且要主动提早问。

    风风火火,将近午夜,李维军突然出现的家门口,这多少让家里惊讶。尤其是母亲覃红星,责怪儿子为什么不等第二天再回来,反正周末一天时间也来得及。

    “这春寒倒的,外头跟冬天一样冷了!你走夜路,一路又都是顶风!那不是更冷吗?”

    李维军听母亲抱怨天气冷,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皱着眉,一声不吭。进了屋门,他就躺到破木板床上,一言不发。他最小的妹妹见哥哥这次回来带了一堆好吃的东西,从床上爬起来,眉开眼笑的把东西翻出来一样一样的过目,问他这次回来带的好吃的怎么这么多了?而且有些是她没见过的东西!他却理也不理。妹妹浅易的满足感让他倍感悲悯。

    覃红星感觉出长子匆匆回来有什么事,就打发其他孩子拿了东西出去外间屋吃。里间屋里只剩下她和儿子,她才探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黑灯瞎火的跑回来!”

    “……”

    “不说话,只皱眉头,问题就能解决吗?”

    “妈,你说翡翠李子真的像长辈们说的那样灵验?”

    “灵验什么?”

    “就是给了谁就得娶谁!不能要回来!不能更改!否则就……”

    “我也不知道,总之这是你们祖上的老规矩,这是你们奶奶当初遗留给我的遗言和东西。我也不确定。总之在家里最难的时候,我有几次想把我那个翡翠李子给卖了,买点油盐,可是一想到你们奶奶的话,就不好动这个念头了。倒是李家的前辈们付出的是真真正正的血的代价啊!那是不是该归于巧合,我也不敢说确定。你怎么这么问,是不是和小高两人闹了什么矛盾?”

    “没有!可是,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什么该怎么办?”

    “我的最高也是直接上司曹县长托陈副县长,给我说亲,而且介绍的不是别人,是……曹县长的亲妹妹!”

    “啊——!那——可不能答应了啊!”

    “妈,不答应,那个单位还能呆吗?那你把我调出那里吧!”

    “怎么着,难道他们还威逼你!”

    “不是威逼,是排挤,是挤兑!本来单位里只有这位曹县长对我还可以,虽然其他同事对我态度傲慢,但也不敢怎么着我。但是现在如果不答应,肯定连他都得罪了,还有谁不往死里挤兑我。别说升迁的机会,以后只怕是连喘气的机会,那些人都巴不得给我剥夺了!”

    “……唉,那怎么办?小高人也不错,你们两个之间又好好的,总不能把给她的翡翠李子要回来吧?”

    李维军和母亲商量了半天,都没有拿定主意。母子为翡翠李子焦虑沉默时,李维群从外间屋探进脑袋说:

    “妈,大哥,你们愁什么呀。都说了一晚上了。翡翠李子的规矩已经破了,还怕再破吗?”

    “谁说翡翠李子的规矩已经破了?”覃红星一惊,忙问三儿子。

    “还用谁说吗?妈是识字的人吧,识字就已经破规矩了嘛!之前来的那个人,姓什么来着,高吧。那高姐姐不是大哥的同学吗?同学就肯定识字吧!识字就也坏了规矩了嘛!”

    李维群一席话让母亲和大哥面面相觑,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但是他们不敢一破再破。覃红星安慰赶路劳累的儿子先歇息睡觉,明天醒来,也许就有办法了。

    李维军躺在床上,为翡翠李子辗转不寐。面对母亲也同样的矛盾,他心中翻滚他:恶狗咬人,不会因为人一再忍让而停止,只有你坚决回击才会退缩。但是,没有依仗的回击,是悬崖上跑马吧!而跟县长妹妹这桩婚姻就是自己的屏障。他突然假想如果当年爷爷娶了张白贞,也许李家就可以避免那场杀身之祸。而家族也就不至于在一天之间垮塌,自己的婚姻也就不至于这般被动……

    第二天,天蒙蒙亮覃红星就起床了,推开屋门出来,看见天空阴沉,地上铺了层雪粒儿。李民源随后也出来,看见雪,连连惋惜:

    “哎呀,哎呀,昨天掀开的苗棚塑料布没盖上,刚出土的菜苗全冻死了,哎呀,还有花生也露头了……”他说着就急忙忙去菜地查看的他的各种春苗去了。

    “唉……”覃红星看着丈夫日渐佝偻的背影晃出了大门,叹了一口气。她心里还装着昨夜儿子说的事儿,根本没把春冻可能造成的损失放在心上。

    想了一夜,覃红星不赞成要回翡翠李子。主要是她对高思任很满意,认为这位姑娘品貌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如果仅仅是为了维护当下职位而委曲求全,她觉得儿子的以后日子未必会幸福。虽然她不秉持门当户对的理念,但是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现实却是露骨而又冷酷。她担心曹家的女儿不会是和他们这样的家庭同甘共苦的人。毕竟曾经的李家荣耀只属于遥不可及的过去,现在他们家还在为温饱忙碌,曹家是衣食丰足的高干家庭。两家的差距就是两家人的生活方式、思维观念的差距,差距的结果就无法交流,无法共鸣。就如她和丈夫,她对这个家除了责任,早已经没有了妻子的角色,她也早已不想为李民源担负这个角色了。如果没有孩子,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和他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每天面对一个无法沟通甚至还要提防他无端找茬的人,那是何其无奈的煎熬啊!

    李维军将近中午才起床。看见儿子起来坐在床边,一脸睡意蒙蒙的样子,覃红星向儿子道出了自己的忧虑。儿子扶着床沿,听了,也不否认。他却又告诉母亲单位一些小事:

    “前些时候过春节,单位发福利,我是最后一个发到的。一箱鸡蛋,我小心的搬回宿舍去,打开箱子盖,发现一多半是壳破裂的,箱子里流淌着蛋液。我侧面委婉的问过几位同事,他们中没有一人搬回去的鸡蛋出现破损的。而这些人出身个个是城里的……去年七一建党节,开会时没有一个通知我的,会后却批评我无故缺席……”

    覃红星看见儿子眼里泛着委屈的泪光诉说着,又听他愤愤的接着道:

    “妈,你知道吗,我当时真想当着他们的面,把那箱子鸡蛋砸在那儿!转身离开!但是,我想到家里实在是困难,就算是剩下一个鸡蛋,也要拿回来,就不能不容忍,为了那点儿工资,不能不把掉下来的牙咽回肚子里去!我回了李家庄子,我们家的日子会更难,我们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覃红星听着儿子的话,眼泪蓄满了双目,感慨道:

    “自从当年我到了村子,就是进了苦井。和你父亲结婚以后,恰好部队南下,亲戚家人都建议他不回村里,可你父亲死活都不答应。回来后受尽了村里人的挤兑,处处为难我们家。村里人张口闭口就是我们家成分不好,是剥削阶级,是黑五类……村里分田地,分最差的给我们;把明明一亩半不到的田地,硬硬的说成两亩,划给我们充数,还有等等等等吧,所以我就发誓,你父亲离不开,但是我要尽我所能,让你们离开这个村庄。让你们以后绝不再继续受这种窝窝囊囊的排挤之气……”

    “妈——”李维军听着,抱住母亲的右胳膊,哽咽着喊了一声,眼泪就掉下来。

    “看看,这村里的一个个都哪里是人啊?分明是群魔乱舞!你总算熬出去了,可是还这么不如意……”

    “很多时候,在单位里感觉比在李家庄子还要孤立无助!单位里,百分之七十的人不干事,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的人中又有百分之七十的人不干好事。”

    “那……那……我们就决定暂时高就而不是迁就吧!”

    他们母子把极其矛盾的决定商量好了,才找一家之主李民源商量该怎么办?李民源听了儿子的诉说也有些担心儿子在外头的处境,思索了一会儿说:

    “单位那些人应该不会怎样吧!现在你都是国家的人了,他们还敢怎么样?”

    “什么国家的人?你这不是在说笑话吗?他们怎么样?他们会往死里挤兑人的!”不等儿子说什么,覃红星就没有好气的对丈夫扔“砖头”。

    “是的,我妈说的是。其实我在单位就没舒心过一天,他们个个恨不得把我踩在脚底下,再碾三碾!我年轻,做事利索,他们不做,自然容不下有能力的人,对我嫉恨得很,我们没背景,农村出身,就被指使擦桌子端水,被踢来踹去;做点有成就的事情,不是被别人抢功,就是被人忽视,我实在是受够了!”

    “一桩事是一桩事,单位里鸡毛乱飞是正常。可这亲事……那就干脆告诉你们县长,就说你已经有媳妇了。”

    “可是,办理结婚,单位要登记,我们登了吗?这不是掩耳盗铃,自找丑出吗?”

    “那就直接说,你定了亲!要不我去找他们,好好跟他们说说!”

    “你要干什么?你知道什么情况啊!真是的!”李维军一听父亲要找顶头上司就急了,甩出几句让李民源听了很伤怀的话,就气哼哼的出了屋。

    “你去,你以为自己是高官!”覃红星不屑的嘲弄道。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不用试,要行,孩子还会赶黑路跑回来?还会愁成这样?”

    “……”

    “我看,就把高家的亲退了吧!”

    “那怎么能行?妇道之见!”

    “我是妇道!你远见,那你怎么不挑起这个家的大梁,让孩子为难?去把老大调到别的地方去工作,或者让他回李家庄子,反正你这么厉害的,可以养活他!”

    “……”

    “说说主意啊!怎么闷声不吭又抽起烟来了,那东西除了呛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这辈子,没给这个家解决过任何难题!”覃红星说着心里就来气。

    “不管怎么说,高家的亲事是绝不能退,这是坏祖宗的规矩,要……要……”李民源说不下去了,他想起了去世的那些疼爱他的李家女长辈们和那些盼望着他接回家的从未谋面的男长辈们,嘴就不由得直哆嗦起来。他暗暗发誓,血雨腥风曾经在李家刮过,但是绝不可以再刮一次。

    李维群以为自己客观理性的话解开了家人的心锁,可是第二天发现他们还那么纠结,甚至吵嚷得更不可开交了,就不得其解了。他冷眼旁观,觉得这些大人或者是长大的人,真是吃饱了没事找事。

    而这一夜,辗转难安的是李民源,他不是完全为将要失去的一位理想的儿媳妇人选难过,而他考虑更多的是这么做,今后究竟会对李家的家势家运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对自己的家人会有什么影响?最后的结论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老婆孩子们要回翡翠李子的决定,他不能置李家于绝境,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使命。祖母、各位伯母以及母亲对他的给予的期望也在于此,按照李家的家规,振兴李家,而不是随心所欲的对待决定李家存亡绝续的老规矩。他不似妻儿虽然做出了决定却还是矛盾不已,他不矛盾,他认定不能要回翡翠李子。

    第二天,等到丈夫和老二、老三、老五下农田干活去了,覃红星就吩咐李维军去村办公室打电话,让他把高思任的妈妈请来。

    李维军听母亲说请高思任的妈妈来,以为母亲疏忽说错了,就道:

    “妈,不应该请高思任来吗?”

    “小高年轻,叫她来处理的又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怕她受不了;她母亲年长稳重,来了可以避免节外生枝。”

    “哦……”

    李维军来到村办公室。看电话的李福发看见他到来,立刻站起来,满脸堆笑,赶紧从衣兜里掏出烟,递了过来,说:

    “什么时候回家来的?抽烟,抽烟……”

    “我不抽烟!想用一下电话!”李维军看见他的笑,感到又别扭又厌恶。

    “好好好!只管打!只管打!”

    李维军拨通了电话,打给了高思任住所附近的公用电话。他并没有等高思任过来接,而是请接电话的人员简单的转告请高思任的妈妈,请她今天到李家庄子来一趟。

    李维军打完电话,回头看见李福发还是满脸堆着笑。他刚想道谢走人,就听对方道:

    “坐坐吧!你可是村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可是给咱们老李家争足光了……”

    “……”李维军一怔,心里诧异:老李家!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庄里有人强调跟自己一家子。

    “你现在是干部了,能回村里的时间少,以后回来,有空可要多来坐坐……”

    “嗯……好,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李维军含混答应着,不再听对方啰嗦废话,昂首大步走了。他心感叹:奴颜媚骨的墙头草不止在城里,也在乡间!

    高思任的母亲很爽快,午后就春风笑语的来到了李家的门前。她虽然第一次来李家,但是却并不用人带路。李家太好找了,李家庄子中一户人家,住了一个极大的破院……

    高妈妈爽朗的笑声让覃红星心里百爪挠心般的矛盾百结,但是,再怎么矛盾百结,为了儿子的前途,也要有所割舍……

    随着笑声而来的客人进了门。覃红星迎面见她着装干净利索,一身蓝布衣裤,虽然是农村人,但是言谈举止却落落大方。

    见面,客主相互寒暄后坐下。覃红星见对方满心欢喜的到来,心想,今天她将听到的话,必定让对方不欢而归。早得罪也是得罪,晚得罪也是得罪,自己也就不管许多了。她要管的是儿子的前途,就直接说出了解除婚约的意愿,理由是她找人看过,说两个孩子的八字不合。

    高妈妈一听,果然顿失喜色,笑容僵住了,连话也接不下去了,又听见覃红星索要翡翠李子时,才懵懵懂懂的说:

    “不是说……你们家这翡翠李子,给了谁,谁就是李家的儿媳妇吗?这可是你们家祖上的老规矩啊……”

    听了这话,覃红星的心就不由自主的“咯噔”惊了一下,但她脸上还是报之以笑,目光躲转向一边道:

    “那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现在这年月谁还兴提那个。”

    “那,你说的八字也是老黄历呀!”高思任的母亲提醒似的不满的说道。

    高妈妈究竟是没有辜负自己不俗的举止,并不多追问什么,只说回去就让女儿送回翡翠李子,又说了几句关于农家长短的话,就告辞了。覃红星礼节性的说留她吃饭,她借口家里忙,就情绪不悦的回去了……

    客人一走,覃红星就把躲在里间屋里的大儿子叫了出来,没好脸色的质问他:

    “你什么时候把翡翠李子代表的意思告诉了高家人?”

    李维军一听就懵了,皱着眉说:

    “妈,我都还没来及跟高思任说翡翠李子的意义啊!我在屋里听着还纳闷,以为是你给高思任翡翠李子的时候告诉她的呢!”

    吃晚饭时,覃红星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悄悄问了家里所有的孩子们,他们都明确的表示自己没跟高思任说过关于翡翠李子事。难道是丈夫李民源吗?应该不会是他,他是对李家的这点家底很重视,重视得连自己都不会轻易对自己说,哪里会对还没过门的小高说呢。那会是谁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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