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那人旋即复将斗笠戴好，道：“左帅赎罪！”

    左军惊异的神色很快恢复正常：“风未名待你不薄，你怎会……”

    那人道：“小人之苦衷，他日定当向左帅详细禀明，只是今日……小人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左军道：“好，闲话少叙，我且问你，风未名与北宁王，究竟有何勾连？”

    那人道：“据小人所知，风未名与北宁王鲜有往来。倒是与北宁王的结义兄弟岳贤有过几次交往，小人怀疑，他们是通过岳贤来串通消息。”

    左军道：“这岳贤的底细你可知晓？”

    那人道：“此人来自灵州云集山岳剑山庄，年约二十几岁，江湖上以前从未听过这号人物，岳剑山庄同江湖也少有来往。他是最近半年多才出现在京城的，开了一家当铺，便是南市的云隆当铺。”

    左军点点头，道：“风未名下一步要做什么？”

    那人道：“风未名可能已发现府中有内鬼，现在行事非常谨慎，跟我们任何人都不会提前透露计划和行踪。”

    左军道：“好，你且回去，莫要让风未名起疑。这个岳贤的事，你注意打问一下。”那人拱手行了个礼，便起身下楼了。

    ※※※

    成化海向岳贤回禀道：“少主，北宁王府外发现好几处暗哨，看来释良门是盯上他了。”

    岳贤道：“此事因我而起，需得想个法子才好。”

    成化海道：“不如我去杀了左军，单打独斗虽不是他的对手，但若说到暗器，他却不见得比我高明。”

    岳贤摇摇头：“不可，且不说能不能杀得了左军，即便将他杀了，宁王兄长依然是第一嫌疑犯。”

    “哎……”众人皆叹了一口气。

    岳贤托腮想了片刻，道：“你们去调查一下齐国公刘垣，越快越好。”

    小桐道：“公子，现有齐国公刘垣旧臣就在京中，找他来问一问，或许便有收获。”

    岳贤奇道：“是谁？”

    小桐笑道：“公子何以健忘，秦和曾在刘垣账下效力。”

    岳贤将折扇在手中一拍：“哈呀！我怎么把他忘了，你速速去请他过来……不，我这就去见他。”

    成化海道：“少主，我与你同去吧！”

    岳贤道：“不可，成师傅还是留下照看伊蒙，左军既然能查到北宁王头上，早晚也会查到我，一旦情况有变，立刻将伊蒙转移。”

    “是！”

    岳贤对小桐道：“雇辆马车来。”小桐领命而去，不多时便雇到马车回来了，岳贤吩咐小桐道：“秦和那边我会去问，你再动用些关系，打探一下刘垣在京中的人脉。”说完便对车夫道：“去南城。”

    秦和见岳贤前来，忙命夫人端茶上水，岳贤道：“秦大人，晚辈此来，有一事请教。”

    秦和忙道：“请教不敢，公子有事吩咐就是，老朽定当竭力。”

    岳贤道：“晚辈想向秦大人打听一人。”

    “何人？”

    “齐国公刘垣。”

    秦和奇道：“公子怎会问起此人？”

    岳贤道：“事关一重要朋友的安危，还请秦大人如实相告。”

    秦和叹道：“哎，开国五公，郑国公、齐国公、宋国公、魏国公、韩国公，当年何等的威名赫赫。魏国公因是女子，后代未曾继承爵位。郑、宋、韩三公的后人，都在近二十年获罪被诛。传至如今，唯有这齐国公一脉还有存续，公子可知为何？”

    岳贤道：“愿闻其详。”

    秦和的脸上隐隐现出愤恨之色：“齐国公的属地在通州怀城，我曾是他治下的一名知府，因此对他所作所为也颇有耳闻。刘垣此人平日里甚少出府，但在朝中却颇有人脉。只因怀城山清水秀，女子多貌美，他便从当地搜罗美女，进献给京中的王公大臣。怀城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无论婚配与否，都被他抢去，训练一年礼仪规矩，再送到京中。”

    岳贤怒道：“身为朝廷重臣，行事竟如此龌龊！”

    秦和不理岳贤，继续道：“老朽到怀城为官后，不齿此人的行径，曾写书信给我的老师，也就是当时的文博院掌院刘老太傅，将我欲弹劾刘垣的想法告诉了老师，他回信劝我定要忍耐，以免弹劾不成反遭其害，暂且慢慢收集证据，待将来回京，举荐我到吏部或都察院任职，再多联络官员共同弹劾。我便忍了下来，谁知……谁知……”说到这里，秦和竟已泣不成声。

    岳贤不知秦和因何痛哭，自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道：“晚辈失礼，勾起了秦大人伤心之事，万望赎罪。”

    秦和止住哭声，道：“让公子见笑了。哎……其实老朽获罪之事，便是因这而起的。”

    岳贤道：“我只当秦大人是因徐温获罪，不想还有这一层缘由。”

    秦和道：“老朽有一小女，名唤秦玟，那年只有一十四岁，不料却被刘垣看中，便来向老朽讨要。老朽哪里肯答应，他手下的几个狗奴才，竟直闯到老朽府中，将小女抢走……”

    岳贤听到这里，胸口的怒气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道：“混账东西，朝廷命官的家眷也敢如此强抢，若是寻常百姓家，还不知他会怎样！”

    秦和摇头道：“寻常百姓遇到这种事，才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岳贤道：“那秦小姐后来如何？”

    秦和眼中又流出了泪水：“小女……小女性子极是刚烈，当晚就……就……就自尽了！”说完最后几个字，秦和又是捶足又是顿胸。岳贤见了好不伤感，又劝慰了一番，良久才好。

    秦和心绪慢慢平静，才又继续说道：“老朽气愤不过，直接上书弹劾于他。谁知折子竟回到了刘垣的手里，他却反咬我一口，上书弹劾我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幸得老师刘老太傅力保，最终只是给我免职了事。免职后我回到京城，因吏部尚书徐温也是刘老太傅的学生，老师便央徐温在吏部给我谋了个文书的差事。那徐温初时待我甚好，还说要找机会为我伸冤，我只当他是好人。后来老师过世后一个月，他说联络了几位御史要联名参奏刘垣，问我有没有证据，我便将那些年整理的刘垣强抢民女和霸占土地的记录给了他。谁知……谁知他拿走以后便音讯全无，我等待不及便去问他，他却说根本没有此事，更不曾拿过我什么册子。后来的事，公子你便都知道了。”

    “嘭！”岳贤将手中茶碗用力惯在地上：“我只当徐温只是索些贿赂，未做大恶，却不想他竟做出如此之事！”

    （第五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