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本座专治不服 > 第三卷 遗珠 第49章 缥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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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原隰和楚狂坐在石阶上,看着月亮吹冷风。

    “那个……原隰,这次多谢你。”楚狂说这话时,还有些别扭。

    “不用谢,本来也不是为了你。”原隰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权衡利弊之下,觉得救你更有利。”

    原隰说的自然是真心话,但是楚狂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原隰性子比较刚,脾气差嘴还硬才那么说。

    只能说,讨厌一个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但是觉得一个人好,便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出于好心。尤其是原隰今日救他,甚至凭借一己之力打败了那只妖鸟,楚狂觉得原隰不仅讲道义,而且不论是能力还是潜力都优于常人。

    “诶,我服了。我甘拜下风。以后你就是我楚狂的朋友兼上级,我以后保证乖乖听你的话。”楚狂也不矫情,想说什么就说。

    原隰好笑地看向他,“你怎么想都是你的事。”

    楚狂帮原隰查看伤势,不过是一些皮外伤,内里并未受到重创,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伤得不重,若是让君上知道了,非得灭了我不可。”

    原隰:“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但是君上不会这么想。”

    “她又不是蛮不讲理,你不该这么说她。”原隰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

    楚狂无奈,已经盲目到这个地步了吗? “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嗯。”

    “……”

    楚狂看原隰兴致缺缺,是在无趣得很。“不如我们找个话题聊天吧。”他提议道。

    “什么话题?”原隰这次倒是没有拒绝。

    “说说我们的过往吧,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楚狂觉得这是拉进关系的好办法,知根知底,加深了解。

    “过往……”原隰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甚至从何说起。他的过往,实在是乏善可陈,乏味无趣得很。

    “要不说说你吧。”原隰说,“现在看来,我的过往恍若隔世。仿佛我的一切都是从来到长明殿那一刻结束,又从那一刻开始。所以,我没有过往,只有现在。”

    楚狂也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还有以后。”

    原隰笑而不语。

    楚狂说:“那我就说说我自己吧。其实在那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我遇到过无数有趣的事。就比如说,我成了南海鲛人王的女婿,成了他的女儿骊珠公主冥婚的夫婿。”

    “冥婚?”原隰想起当时楚狂说过的话,他说那个公主死了。

    “对,是冥婚。我都没有见过公主的样子,最后却成了她的驸马。”

    原隰倒是有些诧异,“我以为,只有凡间才会冥婚。”

    “八方六合之内,并无新鲜事。”楚狂轻笑道,“骊珠公主是鹭华的姐姐,却是同父异母。她是鲛人王最宠爱的女儿,听说还是当时龙绡宫第一美人。”

    “就算如此,也没听鹭华叫你一声姐夫。”原隰调侃道。

    楚狂也笑笑,“你想多了,我听说骊珠公主的母亲害死了鹭华的生母,他没有杀了公主报仇就算不错了。”

    原隰:“……”

    王室水太深……

    “既然要冥婚,何不找个已死的男子婚配,偏要挑一个活的?”原隰问。

    “不知道。这是鲛人王的意思,我也懒得问。”

    “那你为何会答应?”

    楚狂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似陷入了过往的回忆,“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下次再告诉你吧。”

    原隰索然无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他说“你这鳏夫,实在无聊。”

    “诶,我说原隰大人,你说话可不能这么冲。你这么刚,怎么能讨得君上的喜欢呢?”楚狂觉得既然真正成为了一个阵营,就得帮兄弟的忙。

    “与你何干?”

    “你你你……你看你,你和君上也这么说话吗?”楚狂有些无奈,他明明是想示好的,怎奈人家不领情。

    原隰带着讥诮的笑看着他,这人之前还说他是痴心妄想,如今却又要帮他讨朝生欢心。

    “你学过变脸术吗?”原隰冷不丁问。

    楚狂反应了一下,“我是诚心和你讲和的。这样吧,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把我知道的关于君上的一切都告诉你。前提是你对君上是真心的,否则我先弄死你。”

    “你怎么知道?”原隰问他。

    “我在长明殿待了八百多年,自然知道。”楚狂以为他在问如何知道朝生的很多事。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对她……”原隰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袖,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说不下去了,仿佛是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揭穿一般,让他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卑微和无奈。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楚狂也会意,“老子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你看君上的眼神都不一样,有倾慕,还有小心翼翼,也有怜惜。你别看我平日里不拘一格放浪形骸,但其实,我心细着呢。”

    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看出来了,看来还是自己藏得不够好。原隰这样想着。

    “不过君上的确和别的女子不同。她吧,性子极其独特,喜怒无常。而且也没什么固定的喜好,通常是想到什么就做。而且她对人对事的兴趣都不会停留太久,新鲜劲一过,就觉得趣味索然。”楚狂道。

    原隰自然知道,和她相处了那么久,他也对她知晓了个大概。但楚狂说的还是有些片面的,她表面如此,但似乎这并不是她的全部。他想走进底心里看一看,想要真正了解她。但他也知道没有什么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不过要引起君上的注意,也是有办法的。比如你要有一技之长。想当年我……”

    迎上原隰冷冷的眼神,楚狂突然就说不下去了,“怎……怎么了……”楚狂觉得背后有点凉。

    “你当年……想引起她的注意?”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误会误会!”楚狂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忙自证清白。

    “兄弟你听我说,那完全就是偶然。绝对偶然!我不喜欢君上,君上也看不上我。她只是把我带到长明殿做事而已。”楚狂一脸诚恳。

    原隰还是阴森森地看着他,“那她为何把你带到长明殿?”

    “那……这个……那个……”楚狂眼神闪烁,半天说不出来。这让他怎么好意思说,多丢人!怪难为情的。

    原隰心道果然没那么简单,起身就要回屋里。

    “别——”楚狂一把拉住他,“为了表示我的诚心,老子豁出去了!”

    楚狂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你可知君上绣艺高超,绣得栩栩如生,出神入化?”

    原隰点头。朝生闲暇时喜欢做些事情打发时间,刺绣只是其中之一。

    “你可知她的绣技是和谁学的?”

    原隰摇头。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总不可能是跟你学的吧!原隰看着向来放荡不羁的楚狂,老早就把他和那些精细的活计划清界限,甚至从没想过有那种可能。

    “那我告诉你,君上的刺绣就是跟我学的!”

    “……”

    原隰有点懵。刺绣他见过,男人刺绣也不算是什么奇事,毕竟凡间许多绣纺里也有许多绣郎。

    但是!

    楚狂?

    绣花?

    楚狂绣花?

    “哈哈哈哈哈……”原隰忍不住放声大笑,“你?你诶!你……绣花……哈哈哈哈……”

    楚狂深吸一口气,淡定地笑笑,“好汉不提当年勇,老子今天也是拼了。怎么样,够真诚吧?”

    原隰点头。太真诚了。

    “想当年,老子在天界的司织署里绣花,好巧不巧,君上就逛到司织署来了。我当初不知道她的身份,以为是普通仙子来做衣服的,就没理会她,接着绣我的花。君上在刺绣坊里逛了一圈,那么多人,她偏偏选中了我。于是就把我领回长明殿去教她刺绣。不过你放心……我一直都和君上保持距离,从来没有近她身!君上十分聪慧,看了几遍就学会了,偶尔有不懂的问我,也很快就解决了。我从来没肖想过君上!”

    楚狂求生欲望非常强烈。

    “后来本来我都打算走了,正好长明殿缺个仙官,君上就让我留下了。”

    楚狂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原隰再没有一点表示,就不像话了。

    “我知道了。”原隰道,“但是你也说了,那么多人,她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呢?”

    “……”

    楚狂叹了口气,“因为我当时不服管,总是惹总管大人生气。所以当时君上询问谁的绣技最好,说要挑一人带走时,总管就向君上推荐了我。”

    “……”果然走到哪里都是刺头。

    原隰觉得这个无聊的话题已经没有深入下去的必要,转而问:“那你为什么那么怕那个九头鸟呢?”

    明明楚狂是仙,且修为不算太低,对付那只鸟应该是轻而易举。

    “唉,从前我的父母都是仙山下的地仙,没什么修为,后来遇到九头鸟攻击,毫无反抗之力,就被那些畜牲给杀害了。我侥幸捡回一条命来,从此打从心底害怕那种妖鸟。甚至这种惧怕,成为了一种本能。”

    原隰了然。

    “别提了,都过去了。”楚狂长叹道。

    原隰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

    一技之长,似乎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那……制香料香膏算不算……

    ……

    回到长明殿,朝生依旧是平静淡漠的神色,甚至没有理会初霁,径直去了内殿。

    顾荣和照云见她如此,只当是没有寻到扶兰,也没再说什么。

    突然之间,长明殿上空又一次乌云蔽日,与之而来的是滚滚天雷之声还有闪电划过长空。

    这个场景十分眼熟,照云恍然大悟,“不好,祭坛!”

    众人欲到长明殿的祭坛寻朝生,奈何朝生在祭坛附近设了结界,别说是进去,就连结界里的任何事物都无从看到。

    初霁此时元神受损,根本没有能力打开结界,旁人更是不行,所有人只能干着急。

    阵法内,地上躺着郑云笺,立着庆逢的续元灯,躺着一把青霜剑。周围还亮着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朝生看着万事俱备,开始施法。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雷声渐渐隐去,乌云也尽数散去。云开日出,阳光明媚。祭坛周围的结界也随之解开。

    朝生长发倾泻,神色依旧。这几日原隰不在,没有人为她绾发,这几日她的头发一直披散着,像以前一样。但她似乎有些不习惯。尤其风那么大,头发飞来飞去,在别人看来是飘逸出尘,朝生却只觉得不便于视物。

    就像现在,照云和杳默看着站在祭坛上长衣猎猎墨发飞扬的君上,想到她做法那么长时间还精神十足,不由得心生敬意,对她愈发崇敬。

    初霁则死死盯着躺在祭坛中央的郑云笺,那个长得和扶兰一模一样的人。

    朝生把青霜剑扔给了初霁,似笑非笑道,“原来她真的想死在你剑下。”

    七绝血阵里,扶兰在想,初霁,你既然想让我死,为何不亲手杀了我?我宁可死在你的剑下,也好过死在他们的手中。

    最终,带有扶兰神识的一缕元神附着在初霁的青霜剑上,初霁却全然不知。

    “你连碰都不让我碰这把剑,他们却有幸死在你的剑下,让你的剑染上他们的血,何德何能,何其有幸呀!”这是上万年前扶兰说过的话。

    如果非要一死,我宁可死在你的剑下。

    没等初霁反应过来,朝生便用神力将他定在原地。从郑云笺身体里飞出原本属于初霁的那一半真元,如今又回到初霁体内。初霁一阵晕眩,随之倒下。

    “把他们两个抬回房间好生照顾,把千寒请来。”朝生吩咐道。

    初霁之前真元分离,如今重归本体,修复元神却需要花上许多时间。

    扶兰虽元神勉强拼凑完整,而且归了位,但是还许许多善后的事宜,朝生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

    千寒是医圣,医术极高,有他前来医治,想来那些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千寒也是个怪脾气的。若非他与朝生有些交情,他断不会前来诊治。

    说罢,朝生便回到沉香殿。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休息。只是想到鲛人族的事……也不知道原隰和楚狂怎么样了。

    罢了,去凡间休息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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