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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只是个了,仙也是个了,圣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知了了,便不了。——纳兰山月

    幽洲边境,流月城。

    黑甲骑军的统领被阿苏勒杀死了,那些甲士神情愕然之后便红着眼眶面目狰狞怒吼着,前仆后继宛如潮水般涌向阿苏勒。

    他们要为他们的统领亲手报仇,阿苏勒兜转马身,环顾四周,皆是人影,皆是刀光。

    酡红的夕阳光泽下,阿苏勒仿佛听不到四周喧嚣的声音了,那些冲天的厮杀声,惨叫声通通从自己耳边消失了。

    整个广阔的荒野上就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了,声若雷霆,还有宛如战鼓般的心跳声。

    阿苏勒皱着眉红着眸子伏低了身子,死死攥住手中滑不可握的大寒刀柄,如狼如虎的目光四处扫过扑向他的黑甲身影。

    他已经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他凿穿敌阵三次之多,从前到后,他的马下全是倒地的尸体,但他没有一丝疲惫,身体里好像有不尽的力量在不断涌出。

    又有数人策马握着刀冲向了他,阿苏勒癫狂一笑,提刀再度冲了上去。

    阿苏勒一脚踢飞了面前死不瞑目的尸体,长刀带着血光从数人半空中的尸身中脱了出来。

    他毫不停顿地转身,双手握刀低喝一声全力推出,刀锋一瞬间突进到背后那匹战马的前胸。

    战马驰骋向前的巨大冲劲还未消失,硬生生推着整柄长刀没入了战马自己的胸口,更将持刀的阿苏勒推得退后了数步,阿苏勒面目狰狞一笑侧握着大寒瞬间拔出,战马鲜红的血液洒满了全身,宛如从地狱中归来的恶魔,恐怖至极。

    阿苏勒松开手中刀柄,将滑不可握的大寒插回腰间,拾起地下一杆黑甲骑军的长枪,单臂往前轻轻一刺,锋利的枪头就已经扎穿了一名正扑向他的敌人的咽喉。

    “来啊!来啊!杀我!”他扭头环顾左右,高声大吼。

    没有人可以形容那是怎样的吼声,就像是压抑了数百年的猛兽终于逃出了囚笼,吼声中带着凛冽至极的杀机和潜藏的兴奋。

    四周的黑甲骑士没有人回答他,他们仿佛被哪位不知道是人还是恶魔的身影震慑住了。

    阿苏勒握枪在原地左右转动,放眼望去,无数黑色的影子狂奔着向着他而来,又眨眼间狂奔着离他而去。

    撤退的黑骑甲士在马背上吹响三短一长的号角,无论在战场上仅剩的骑兵还是步卒,所有人都被号角声催促着,全力向着流月城逃窜而去。

    荒野上的青草已经被踩烂,遍地都是七横八竖的死尸,汇聚成低洼的鲜血被马蹄践踏得飞起,栅栏被撞倒,军帐纷纷坍塌,黑骑甲士顺手投出火把,将能烧的一切都化为熊熊烈火。

    恐惧感已经让身体不禁颤栗,笼罩了小五,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似乎每杀一人,那心中的恐惧就淡去些。

    他此时也喘着粗气望着那些退去的黑甲骑士,再瞅瞅那道血红的身影,不禁有些茫然,心中也难免庆幸,不过下一幕已经让他愕然无比,急忙拍马跟了上去。

    那道血红的身影动了起来,驾驭着身下火红的马,快如闪电,握枪猛冲,像极了一道闪电。

    “我叫你们走了吗?我允许你们走了吗?”

    那道身影沉沉低喝,眸中的杀意达到了巅峰,喝声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怒气。

    他觉得这是一场闹剧,更像是对君王的冒犯,有跳梁小丑握着刀前来试图袭击君王,却在吃到了苦头之后半途而废,摇尾祈求准备退走。

    可是君王还没有说他们可以退走了,君王的怒火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消除。

    “死!”,他已经一个人冲到了殿后的黑甲骑军阵型之中,身后是宛如银光的白马义从。

    黑甲骑军惊慌的逃窜,他们看着哪个浑身浴血的魔鬼疯狂的杀戮着,却生不出一丝反抗之心,他们满脑子想的只是逃窜,逃得再远一点,避开这个收割性命的魔鬼。

    黑甲骑军的辎重营仅有的数百名军士也已经被追随而上的白马义从全部杀死,他们宛如海啸中的孤岛,已经是孤立无援了。

    小五拍马跟了上去之后放眼看到的,只有敌人、敌人,还是敌人!

    他被疯狂逃窜的黑甲骑军冲散了,但是没有人试图去将这个身体单薄的少年砍翻马下,他们只是想着逃回城中去。

    小五想找陷入癫狂的阿苏勒,可是无论他怎么高声大喝,也听不见阿苏勒的回答。

    低沉的马蹄声在一位黑甲骑军主将的背后传来,他惊恐猛地回头,马上的那道身影平端骑枪,带着漠然不可一世的眼神,猛烈挥下,锋利的枪尖扫向他的咽喉。

    足长一丈二尺的长枪在那人强横的臂力的带动下,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扫出了如十五满月般的扇形,让人心中只生出一丝避无可避的挫败。

    那黑甲骑军主将全力试图挥刀,迎着枪杆劈斩出去,身体却被那枪头上所带的巨力差点劈落下马。

    然而让那黑甲骑军主将心生绝望的一幕出现了,那枪头飞旋出去,无头的枪杆却在空中一震,反向再度挥舞回来。

    此时那黑甲骑军主将心中一狠,心中再无半点侥幸,咬着牙齿已经快速踏上一步,手中长刀挑起砍向那道浴血身影。

    可是他的判断失误了,踏上的一步恰好将他送到了阿苏勒下一次的攻势下,阿苏勒面目峥嵘手中枪杆呼啸着击打在那黑甲骑军主将的背心。

    那黑甲骑军主将只感觉到裘革软甲下那面护心铁镜仿佛发出了一声铜钟般的轰响,那股巨力从他的皮肤渗入了五脏六腑,直冲进了骨髓。

    那黑甲骑军主将猛的吐出一口鲜红的血,随着枪杆上送来的大力滚翻下马,身体已经瘫成了一团,无声的抽搐着。

    小五想自己是不是会死在这些已经失控的黑甲骑军手下,可是他还没有找到阿苏勒,不知道年哥儿是否受伤了。

    “年哥儿!年哥儿!”

    有人在耳边喊他的名字,可是声音很是细微,仿佛隔着一层轻纱。

    阿苏勒听的不是很清楚,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和周围隔开来了,一切都被屏蔽在外。

    他又感觉到胸腔里可怕的跳动又激烈起来了,一阵一阵的,除却猛烈的心跳,更有一种古怪而强烈的节奏逐步控制着他的身体。

    那是什么东西,和心脏一样在跳动,却远比心跳声来得可怕。

    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节奏,仿佛要撕裂他的身体,又仿佛两个人以不同的频率挥舞拳头,从内部狠狠砸着他的五脏六腑。

    那股嗜血暴怒的欲望还是催动驱使着他,他从心底里渴望血液,渴望杀戮,阿苏勒眸子短暂的闭住了,“滚开!”,他突兀睁开眸子高吼道。

    那股拼尽全力赢取来的清明,让阿苏勒将那股欲望压了下去,他眸光一狠,用腰间的弯刀在手上一抹,瞬间的疼痛把那种可怕的节奏忽地镇压下去。

    阿苏勒只觉得整个身体轻松了许多了,那股冲动和欲望好像藏匿在了他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了。

    “年哥儿,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小五面色苍白胸口因为力竭而剧烈地起伏。

    “我刚才喊你,你怎么不回应我?”

    “是你……是你在喊我?”

    阿苏勒疲惫的睁开眼睛,打量了一眼风尘仆仆的小五。

    “我就在这里喊你,喊得很大声,你在那里都不看我一眼。”小五指着前方那匹黑甲骑军主将的战马,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过一丈。

    “我,好像听见了,但那会我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阿苏勒双手撑在马背上,现在才感觉到了那种如同排山倒海般的疲倦,让他的身子不禁已经失去了知觉。

    “敌人呢?”,阿苏勒面色痛苦,强撑着开口。

    “已经,已经没有敌人了,年哥儿!”

    小五带着恐惧的目光扫视着惨烈的战场,偌大的荒原上已经没有一个黑甲骑军站着的身影。

    微凉的晚风吹过原野,带着浓重的灼烧血腥气味。

    一列黑色骑军的辎重大车缓缓地开向流月城门,阿苏勒疲惫地倚在车轼上,他已经骑不了马了,两侧的白马义从端坐在马上一丝不苟的守卫着他们的君王。

    放眼望去,无处不是尸首,互相重叠起来。血被干燥的地面吸干了,大地满是鲜红。

    长枪从一名黑甲士兵的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半跪在那里面朝南方,头颅深深地垂下,有如在向君王祈祷。

    战场的正中央,一支长达两丈的铁枪被深深插进土里,直指天空的枪头上,挑着一颗没有瞑目的人头,这是瀚洲一种古老的血腥仪式。

    那是黑甲骑军统领的头颅,他被白马义从们找了出来,插在了阿苏勒最后用的那把铁枪上。

    一滴一滴的鲜血沿着枪杆流了下去,染得地面上一片猩红。

    那颗人头还瞪大着眼睛,仿佛是低眼俯视这片残酷的沙场,脑后散落的长发在晚风中一高一低的飘动。

    今日有人屠尽一万黑甲,依车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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