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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文的意见是李则斯终于有了人的气味,而深罗的评价是:天元要毁灭了吗?不过说归说,既然他喜欢,周徽和文文就下意识地支持,虽然深罗还是风凉话多多,但是那两个人兴致可是无比高涨,难得李则斯终于有了跟他们同调的行为,于是几乎每天都要摆一大桌子放在那里随便吃。可是他们从来没见过李则斯张嘴,他只是默默地把他的那份统统卷起来带走。这些甜食的流向,毫无疑问,都到了岳锋的肚子里。

    岳锋的回礼通常都是自己的画,后来渐渐多了,竟然贴了满墙。李则斯知道自己这方面欣赏水平有限,但是每天早上睁眼,看到气势磅礴的山水充溢目中,也觉得风生两袖,神清气爽。而从此,跟岳锋的友谊,也一天天深厚起来。在李则斯所有的圈子中,岳锋既不是自己的主人,也不是跋扈的同僚,更非有求于己的趋炎附势者,他只是在书馆中画画的小吏。

    他们每天的谈话,只限于花草山水,随时拱手而去,偶尔结伴同游,一方兴尽,另一方也不加挽留。李则斯清楚地意识到,在这里只有岳锋是自己的朋友,而周徽,则从来不是,至于深罗,他也许该归入“对头”的范畴。他猜得不错。这样的轻松日子没过多久,深罗果然有一天忍不住挖苦道:“这么多甜食,你是不是在外面送小娘儿的啊?”

    周徽和文文马上凑过来,两眼放光。李则斯露出一丝冷笑,马上反击:“除了小娘儿,你不知道别的了吗?”深罗不甘示弱:“一个朋友都没有的书呆子,也来指责我吗?”“一堆酒肉朋友,不要也罢。”“那也总强过孤家寡人!”“我可没说过要陪着你打光棍,花花公子!”“对自己的女人缘心虚了?”“只有你才会为那种无聊的东西天天操心吧!”

    周徽困惑地问文文:“我说……他们俩在吵什么?”后者捻着自己的一绺红发,望天说道:“男人之间的对话果然很深奥,女人不懂。”“我也是男人啊,为什么还是听不懂?”“你掺和进去的话,那你们中间就一个明白的都没有啦!”几个人正在说笑,忽然听到凉亭外面有一阵骚动。有人在下面用很大的音量喊道:“快去报给五殿下知道!”“五殿下正在纳凉,这种小事你们处理不就可以了吗?”“这里面有五殿下的人!”“文郡主还在上面,你们不能进去!”

    “莫大人随后就到,请让我们上去见五殿下!”“那等莫大人来了再说!”“已经到门口了!” 吵嚷声把闲适的气氛破坏殆尽,周徽很不高兴地叫人过来问:“怎么了?”经过几道传话,一个漂亮的小宫女气呼呼地进来回:“大理寺那帮傻瓜,非要跟您通报什么案件,又不说是怎么回事,连个人话都不会说!” 周徽安抚她说:“好了好了,我去看看,带他们去前厅,这边桌上的吃食全归你们了。”说罢,他向文文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留下来,随即带着深罗和李则斯直接赶赴前厅。

    前厅这个地方,是周徽其他的门客白日里聚集的场所,因为五皇子很不喜欢太空旷的客厅,所以就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成了巨大的书房,中间空着的地方可以用来接待客人,要是碰上无聊或者烦人的应酬,也方便他随时神游四方,及时溜号。没有客人的时间,就全供给周徽的门人们闲坐消遣,畅谈诗文书画琴棋花草,总之,除了有用的,什么都聊。而且四时常供美食甘露,不怕你聊不动,就怕你没的聊。如果周徽有心情,就会过来参与,如果感到有些厌倦,他就在后面与至近之人相处。

    只要不是太重要的客人,周徽也不会让他们离开,关键时刻还可以让他们陪聊,省掉自己不少力气。大理寺的人上门,没什么特别的,就让自己手下人把他们打发了吧。周徽这么想着。当他进来的时候,前厅一时安静,所有人都向他施礼。客人的座位空着,但是在前面却站着一个身材结实,从里到外都透着肃杀之气的人,他没有穿官服,但是周徽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朱大人?”正是大理寺丞朱宇,那位当初很不幸地被周徽胡闹一通,硬生生抢走死囚犯的正直官员。

    他现在死盯着跟在周徽身后走进来的李则斯,下巴上有一条肌肉在微微抽搐。李则斯不自觉地低着脑袋,没敢跟对方对眼神。 周徽见是朱宇,也有些胆怯,但还是笑着准备客套,但是大理寺丞干脆地阻止了他这一企图:“有件事必须通告五殿下。”

    听着这口气,周徽不知怎么地就觉得心虚,口气软了半截:“好说好说。” “幽馆是您的治下吧?”“不错。”“那馆吏也应该受您的节制喽?”“正是。”“那就好说。”朱宇冷冰冰地转过身来,“请殿下允许我的一个手下进入前厅。”周徽此时已经开始有些不快,但他按住性子,还是点了点头,立刻有人出去将莫宇焱带来的人引进。来人五短身材,长相精悍,也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轻便的短打装扮。莫宇焱指着他介绍道:“独孤晟,大理寺的捕快。”独孤晟向上施礼,但也没多说话,只是把身后还牵着的一个人推上前来。

    看到这个人的长相时,前厅人们顿时一阵骚动。李则斯出于好奇,也抬头看了一眼,彻底被吓了一跳:这个人身材不高,非常单薄,孩子气的面孔上,一双圆圆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似乎还含着眼泪。李则斯几乎喊出声来:岳锋?周徽对岳锋倒是没什么印象,他困惑地看着,不知道朱宇什么意思。深罗在后面提醒:“这就是那个喜欢画大幅傻乎乎的山水的。”“哦!”周徽这才想起来,问莫宇焱,“他怎么了?”朱宇冲独孤晟点点头,后者谦卑地向上施礼,回答说:“小人接到密报,前往荡平黑市时,意外遇到此人,查获一些不堪之物。”

    莫宇焱接着话茬往下说:“正要带往大理寺处置时,有人告诉他说,这是幽馆馆吏,是您的人,而且还遇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大理寺不敢轻率,决定还是送回请五殿下您酌情处理吧。”“什么不堪之物?” 独孤晟恭敬地把身上包着的几卷画轴递了上来,周徽展开一看,脸色马上变成青紫色,猛地一甩手扔到了地上,似乎拿到的是炭火。周围离得近的人看得很清楚,在露出来的画面上,赤裸的男人和女人四肢纠缠在一起,摆出种种欢爱姿势。

    朱宇见到周徽失色,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本来,这种小事算不得什么,平时抓了,教训两句也就放了。但是五殿下您手下的人个个都是饱学之士,怎能与粗鄙村夫相比?” 周徽脸上像打翻了染缸,所有的颜色都出齐了。朱宇乘胜追击:“人先交还五殿下,万望以后严加管教。”岳锋在下面站着,一条胳膊被独孤晟拉着,只是低着头,瘦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下面的议论声音越来越大,所有的人都用嫌恶的眼神注视他。而李则斯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干着急没有办法,只有忍着听周徽如何发落。

    朱宇估摸着把五皇子也郁闷够了,这才凑过来,低声在周徽耳边说了两句,五皇子的脸色立刻停止了变化,他一甩袖子,冲深罗和李则斯一点头,直接离开了前厅。那二人不明就里,但是立刻随后跟来,李则斯虽然担心岳锋,也只能一边回头,一边弃他而去。 跟他们同时离开的,还包括从大理寺来的二人。独孤晟刚一放开岳锋,后者就踉跄着跪倒在地上,他抬头望向周徽一行人,正好与李则斯的眼神遇上。一瞬间,岳锋眼睛中闪现的,是彻底的震惊,和无穷无尽的屈辱。李则斯转回头去,心中唯有叹息。

    等来到周徽的私人书房,深罗把门掩上,确认无人偷听后,朱宇单刀直入:“黑市上死了人。”“详细情况。””“就是因为这个小子。独孤你来说。” 独孤晟拱手:“二殿下的人查办黑市,羞辱这个姓岳的小子,丑牛忽然冒出……”“丑牛?”“大殿下手下那个从不报名,高大壮硕的无脸男。 深罗哼了一声:“我有印象。”“后来?”“丑牛不知何意,似乎有心庇护,与二殿下的人起了冲突,剑伤了其中一人。”周徽皱着眉头:“这也没什么啊。死了人了是什么意思?”

    独孤晟的脸上明显有汗液微微渗出,似乎那一幕依然还在眼前盘旋,他低声说:“围观的两个人,脑袋立刻从身上掉了下来,溅了一地血。”“什么?!”周徽惊得一抖,“脑袋搬家?那个丑牛当街斩人?”“怪就怪在这里。”独孤晟说,“包括属下在内,都没看见他用的什么手段。” 深罗上前问道:“他不是用的软剑吗?动作虽然快,也不至于看不清。” 独孤晟摇摇头:“大概这位公子眼快,在下无能,没有看清。”朱宇瞥了一眼深罗:“如果连他都看不清的话,恐怕能看清的人也不多了。”后者不屑地一摆头,没回话。周徽用手使劲顶着脑门:“你刚才说他为什么动手?”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独孤晟搔搔头说,“只能感觉,他好像有意打抱不平。”“不,我看不像。”朱宇抱着肩膀,“大殿下手下的人都很谨慎,没有上面授意,他们不会擅自行事。”周徽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倒是那边有意要找这边的事儿?”朱宇点头:“这就要看您几位的判断,我的话就到这里了。”“后来怎么解决的?”

    独孤晟继续回答:“二殿下那边是敖氏兄几个官吏,也带了自己的打手,但明显不是渎貉的对手,两方面正要打起来之际,小的觉得再不出面,一定会闹大,所以就带着人从中制止,把那两个死者抬出去埋了,抓了姓岳的小子,把围观的人赶散了。”朱宇接过话头:“我把人给五殿下送过来,也是演戏给人看,主要是过来提醒您一下,大殿下回到天元后,和二殿下最近屡有摩擦,上头不管,估计是想看戏,您千万留神,可别站错了位置。”

    周徽感激地望着他:“谢谢莫大人提醒。”后者摇摇手:“昔年冀妃殿下一言之恩,臣下至今未忘。”二人心知肚明,不再搭话,只是彼此一拱手,朱宇带着手下快步离开了五皇子府。周徽目送他离去,半晌无言。深罗在后面忍不住,打破寂静道:“终于开始狗咬狗了啊。”周徽没回头,肩膀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笑:“反正跟我没关系。”李则斯忽然跟了一句:“一个父亲的儿子,怎么能说是没关系?”深罗呛他的话头儿:“有关系也不能把自己往血海里推,人生在世,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李则斯走到周徽背后:“看戏虽然舒服,但是你能彻底撇清吗?为了长远打算,要早做提防,仅仅自保绝对不够。”周徽惊讶地转过身来,像是不认识地看着李则斯:“李兄,第一次听你讲这些。”“有些话,迟早都要说——就比如说现在,人犯我跟我犯人之间比起来,还是后者比较安全些吧。”李则斯的话语,带着奇妙的说服力,一字一句听在了周徽耳朵里。深罗心头一紧,某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他急忙趋前打断:“姓李的,你想要陷殿下于不义吗?这种事情不是你我应该讨论的。”

    李则斯冲着他含义微妙地一笑:“当然还是由殿下本人定夺,我只是建议而已。”周徽的神情已经显得犹豫不决,深罗深吸一口气,决心祭出杀手锏:“要是老三老四还在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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