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画槌录 > 第一卷 落拓岛民闯抚仙 第一百五十九章 竹令谦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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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一袭黑白襦裙大袖,却不是竹令谦又是谁?但见她面色冰冷,眸子本该慧黠而淡然,这时却少见地含着怒意。

    袁昊吃了一惊,眨了眨眼,察觉自己倒在田畴边上,刚想起身,惊觉浑身又沉又重,四肢百骸酸疼无比,不禁倒抽冷气,脑中尚搞不清楚状况,猛见那木枝落下而来。

    他吓得往旁一滚,躲过木枝,骂道:「妳、妳……妳干甚么?」

    竹令谦没好气道:「你竟然坏了我的画!」说着,轻轻又哼一声。

    袁昊道:「甚……甚么画?」

    竹令谦默默自大袖取出一面钿珠小镜,递给袁昊,道:「你自己看!」

    袁昊心中不解,将小镜往脸上一照,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很不得了,但见本来好端端的小脸,竟是成了一张小花脸,额间有花,下颌有长竹,左右两颊则是搽粉,白了两块,简直如个戏中丑角般。

    仔细一看,那粉饰向旁抹出两道痕迹,应是自己方才所为。

    他两眼瞪大,又觉无奈又觉不解,怎地令谦姑娘没事要在自己脸上画画?当即不快道:「妳技痒想画画,随地画不就成了,干甚么要画我的脸?」

    竹令谦更加生气道:「神气甚么?你以为我就想画你的脸啦?哼,整天动来动去,还抹掉我的画,臭泥巴都比你的脸还好。若非我从未画过人脸,又觉有趣,才不会苦苦干等整夜。」

    袁昊道:「画脸?」

    竹令谦白来一眼,嗔道:「你自己说过的话,咱们的赌注,难不成还能忘了?」

    原来昨日练至中夜,袁昊已试了不下数百馀次,兀自捉不着野鳅,整个人又疲惫又不甘,几乎摇摇欲坠,嘴中梦呓不停,还是一昧求好心切,不肯停下。他历经整日修练,又是遭尖石子刺得满身疮疤,又是观察鱼鳅,又是帮忙扫地,又来田畴捉泥鳅,种种事由,已然超出所能负荷。

    竹令谦本想时候也是不早,明日还得早起作画,欲要归家就寝,出言劝慰袁昊几句,要他歇息一晚,却是激起袁昊的好胜心,迷蒙间豪言一出,下了赌注,致使竹令谦留了整夜,亲自盯着袁昊捉野鳅。

    竹令谦岂会料到,这袁昊大出豪言在先,想不到竟会把自己说过的话,连同赌注忘得一干二净,当下又是生气又好笑。她撅嘴道:「袁昊,你说话可得算话,我只画好一半,另一半你得让我画。」

    这番话乍听甚是俏皮怜人,却是说得斩钉截铁,全然没有半分讨价还价的馀地。

    眼见竹令谦不似平常淡然端庄,反而是一副气势汹汹,偏执闹起别扭的模样,袁昊心中大感新奇,连气都忘记生了,傻愣愣盯着对方。他固然知道竹令谦画技高妙,受人尊称为「墨竹小姐」,却不晓得她对画画有如此惊人的执着,一扯上画画,就宛若性情大变,变了个人一般。

    竹令谦察觉那目光,脸上微微一红,道:「你瞧甚么呀?」木枝又往袁昊身上招呼,抢道:「是、是你……你说没有閒暇时间可以浪费,要是自己睡着,就想办法叫你起来,倘若叫不醒来,就随我处置。」

    袁昊眼珠子一转,经竹令谦一说,渐渐忆起确有此事,昨夜他练到酣热,生怕自己不慎睡去,眼下时间所剩不多,哪里有时间安然睡觉?自己得尽早掌握泥鳅功,那便是最好。不料他奋发苦练,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袁昊拍开戳来的树枝,歎了口气,左右探望,道:「我睡了多久?竹爷爷去哪了?」

    竹令谦道:「爷爷回去准备早饭,他说等你醒后,回家吃饭,修练一事,暂且再说。」

    袁昊点点头,咬牙强撑身子起身,只觉两腿虚浮乏力,不知甚么时候会倒,颤声道:「那咱们回去吧。」

    「等等。」竹令谦喝道。她快步来到袁昊身前,神情专一,眸光凛然,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只毛笔,道:「约定就是约定,让我画脸。」

    袁昊艰难停下步子,有些烦躁道:「妳已经画过了。」说罢,就要挥开毛笔,行过她身侧。

    竹令谦轻哼一声,香风拂动,大袖飘舞。袁昊只眼前一花,搞不清楚情况,一只玉手轻轻按在自己左肩上,竟有种沉得再也举不起手的感觉。竹令谦掌心出劲,猛地欲推,惊觉而动的袁昊右手忙要捉去,却反被扳住腕骨,往旁一扭,动弹不得。

    袁昊心知毫无抵御法子,再这般下去,定会被掌劲直逼而退。他急中生智,脚下一滑,自竹令谦身侧避去,却是昨日所学未成的泥鳅功。

    竹令谦起初被这招惊了半晌,「咦」了一声,低喃道:「泥鳅功!」倩影一转,右足轻点,欺身追来,三两下便即追上,道:「使得还算不错,不过看样子,你还是不明白『挤身』是什么,终究不敌能使用道气的武者。倘若你悟得『挤身』,倒也不至于如此好捉。」

    袁昊暗暗叫苦,心想令谦姑娘说得不错,这泥鳅功虽然已能使,但只要一日不悟甚么是『挤身』,就存有瑕疵,达不到竹爷爷说的『游戈挤身』。

    竹令谦见袁昊目中恍惚,知是机会,大袖飘飘,双手掠出,左掌对准袁好的右胁,右掌拍在左肩,眸光闪烁,齐发掌劲。

    袁昊反应不过,一路被掌劲向后逼退,加之双腿软而乏力,根本停也不住,最后背脊、后脑直撞在树,痛得低吟一声,怒道:「龟爷爷的,妳疯了不成?」

    竹令谦冷漠道:「我要画。」仅三字一出,莫名散发一种凛然气势,犹似酷寒极地袭来的冷冽寒气,令人不寒而栗。

    袁昊平生从未见过有人能对一件事情如此执着,不禁微微一抖,惊道:「妳……妳这不是画了?我脸上的大花脸不就是妳的杰作?」

    竹令谦那漂亮眸子微微睁大,神情淡漠道:「是啊,多亏你的右手,毁了未成的画作。哼,要不折了你的右手罢?」她边说着,目光往下一瞥,死死凝着袁昊的右臂。

    吓得袁昊脸色苍白,抱住右臂,忖道:「我右手伤势还未好,倘若让妳又折,岂不又加重伤势?那是万万不行。」

    眼建竹令谦勘勘逼近,袁昊迫不得已,往地上一倒,四肢大摊,歎了口长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问道:「令谦姑娘,妳想怎地做,全随妳意便是,爱画就画,管他大花脸大丑脸,只要不折我右手,那都好说。」

    那「爱画就画」四字一出,只见竹令谦歛下气势,转而淡笑,喜道:「好,我答允你,不折你手便是。唉,可惜你方才那一手,毁掉这画了。尽管差强人意,还是得补救一番,现下不准动,听明白吗?」

    袁昊简直欲哭无泪,点点头,忍着脸上又痒又冰的感触,频频想道:「往后绝不能和画画扯上关系,否则必会惹得令谦姑娘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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