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未两清 > 第四十四章 迁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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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蛮异动平复不久,慕太祖未另封诸侯前往驻守。

    为试探慕其言,慕太祖将南蛮暂交由他治理,考虑南蛮管治棘手,他放了部分军权与義王。

    即便先前已有两场败绩,南蛮各族亦不甘心。義王宫邸毕竟不在南蛮境域,思及此,众族落恨不得一呼百应,要给这義王一个下马威,更要南蛮脱离幕启掌控。

    太子一派左右谏言献策,皇后柳氏背后无人,尚无关系可依,唯有暗中拉拢朝中大臣以固太子地位。

    朝中之势一时半会儿传不到西离,倒是南蛮乱起的消息如风吹过,遥遥四散。

    左柸收到狸山来信,将纸放于烛火上燃了,问:“古寨有何动静?”

    胥桉郢如实禀告:“庄主和竺姑娘常去狩猎的地方,已被他们连夜布了陷阱。树上重石、猎网数处,地下挖了藏锐器的猎坑数个,雪地上埋有猎夹近百,另派了人藏匿雪堆放暗箭。”

    左柸拿剪刀轻挑灯芯,烛火跳跃,胥桉郢接着道:“此外,他们要去古寨坟群掘竺姑娘生母之墓。”

    挑灯芯的手一顿,左柸将剪刀放下,“你派人去林中清除暗器,我要她明日照旧可以畅快狩猎!”

    胥桉郢领命,又道:“庄主,可用暗影?”

    左柸起身:“暂时不,若真到了屠寨的地步,再用不迟。”说完他出门去找竺衣。

    找竺衣现下只有一个去处——阿娘房中。

    他恭谨地敲了门,阿娘应了声,喊竺衣来开门。竺衣寒热已退,一张素面朝天的小脸不再通红。她守在门口,问他何事。阿娘在身后斥她无礼,让左柸进来坐了。

    竺衣将他扶进来,对阿娘道:“这不是看天色太晚了么,我想柸先生要是没什么大事,倒不如去休息。他近段时日都没有好好睡过觉。”

    阿娘看着她,笑问:“竹子怎么如此忧心柸先生?”左柸微正身,背脊端的几分僵硬。竺衣请他坐了后,又跑去药罐前捣药草,手上忙活,嘴巴也不停:“肯定担心啊,那扶苏魂在他体内有起色没,我都不知道。旧蛊不除,再又不能酣眠,对他的眼睛实在不好。这要是一直治不好,耽搁了柸先生复明回江南,我可太对不住他了。”

    左柸笑了,他和阿娘对视一眼,阿娘亦笑,她点点头,说:“是啊,柸先生不好好休息,确实对眼睛不利。”

    左柸忙托手作揖:“阿娘唤晚辈亭屿即可,晚辈实在担不起您口中的‘先生’称谓。”

    “是是是,亭屿,阿娘的记性不好,总是忘记。”阿娘连连笑道。她瞧着左柸一表人才,谦虚恭敬,时时注意着竺衣,心中对这后生越来越满意。

    左柸一直在看那忙活着的竺衣,阿娘甚至不忍心出声打断他。察觉到被人注视,左柸看向阿娘,见她正一脸慈爱地打量自己,忙歉意地道:“晚辈失礼了。”

    阿娘遥遥头:“我们小地方的人,不拘泥于那些礼。你说吧,这么晚了还来找她,有何事?”

    左柸恭敬回答:“晚辈想与阿娘和竺衣商量一事,关于为十娘迁坟之事。”阿娘和捣药草的竺衣同时愣住。左柸又道:“前面有一事您不知道,数日前晚辈听说了古寨的竺柏千在林中欺负竺衣,晚辈赶过去时,失手杀了他,现下古寨怀恨在心,欲迁怒于竺衣,定会拿十娘亡灵做文章,晚辈想在他们动手前,将十娘坟址迁出来,重新厚葬。”

    竺衣听他这样说出来,惊愕地抬首。阿娘不解:“竺三少爷从前不与竹子动手的人,怎会……”

    “那人伪装极深,他趁竺衣一人去林中时争夺她的猎物,听闻还动手打了她,晚辈没忍住,下手重了些。”左柸如此说。

    竺衣看他,又看看阿娘,末了道:“谢谢你啊。”

    左柸转向她,视线生生绕过她的小脸:“既然是我惹怒了古寨的寨主,决不允许他玷污十娘的亡魂,眼下就想到了这样的对策。那迁坟一事实为大事,我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

    阿娘看看竺衣,忧心忡忡:“竹子怕是不会同意。她被人喊了这么多年的‘野种’,每次她都会反驳,说她的娘亲正睡在古寨坟址群处,来证明她是有根的人。若迁出来,不是更惹寨子里的人奚落?”

    “阿娘,我同意。”竺衣却说,“如果柸先生有能力为我娘亲迁坟的话,我是很愿意的。我现在甚至因为身上流着古寨竺氏的血,而感到耻辱。”她走过去,在阿娘床边坐了,看着左柸,认真地道:“娘亲坟址在古寨那里,假如我以后死了,肯定不能葬在娘亲旁边,这样多孤单?不如就依您的想法吧,柸先生。”

    “你还年轻,怎么净想些死不死的!”阿娘伸手敲她的头,左柸却因为她的话有半刻钟沉默。

    竺衣抱头痛呼,对着阿娘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何时死我哪里知道,只是说以后死了的事嘛……”

    “你怎么又对我用敬称?”左柸口气不好,几分沉甸。

    竺衣心想这么大的事,你愿意助我,我特别感谢你。不过想到他不喜欢自己跟他客气有礼,只得道:“就依你。但……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否只把娘亲的尸骨挖出来,焚烧成骨灰,把骨灰给我,先不选址另葬?”

    阿娘惊异,“竹子,你想做什么?”

    竺衣揉了揉鼻子,语调有点颤抖:“我已经五年没有去看过娘亲了,我想先把她放到自己身边。我也知道死者为大,应当入土为安,可是我真的想等以后自己也死了,再托人将我们母女俩埋一起去。况且,现在为娘亲选了坟址,那寨主不会找过去打扰我娘亲么?”

    不喜欢听她提到死,左柸皱眉:“我可以答应你,焚化十娘的尸身后,请你们当地的巫师为她安魂超度,并将骨灰交与你,但你莫再声声提及‘死’。”

    竺衣喉头一哽:“我以前都不能去那里看娘亲,没想到柸先生能如此帮我,我当真又欠你一份情……”

    阿娘见她同意,对左柸表示感激,左柸嘱咐二人尽早歇息,就回房去安排为十娘迁坟之事。

    他做事干脆,一旦要做,便是即刻行动。次日一早派人去请了巫师,下午时开始动土。古寨守坟人急忙去禀报,竺腾赶过去时,小十娘残余的骨骸已被熊熊烈火包围,燃烧许久,终成一抔骨灰。

    竺衣急忙跑上前,捧过装了娘亲的骨灰盒,红了眼。

    竺腾咽不下这口恶气,甩脸走人,回了寨子叫人加急准备报复一事。

    晚间时,众人归。

    阿娘看竺衣抱着一只汉白玉的小盒,幽幽叹息:“小十娘,你别怪竹子扰了你,这孩子实在太想你了,你在天有灵,多保佑保佑她吧。”

    竺衣一刻不离手地抱着娘亲的骨灰回了自己的木屋,静坐良久,难得来了睡意,合衣躺在床上睡了。仇水过去为她添了火,守了一会儿,见她睡得安心,回去告诉阿娘,阿娘叹息:“或许竹子现在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吧,她安心就好。”

    她喊仇水请来左柸,又是一番道谢。左柸因为竺衣总算安稳了,终于放下了心。近日休息严重不足,他起身告别时,左腹旧疾隐痛,不由得伸手按压在腹部,阿娘瞧见,问他何故。

    左柸停住,他说:“故不因她起,却幸得她那次出手相救。”

    阿娘点点头:“改日不如讲给我听听,她在外那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天色晚了,你也去歇息吧。”

    左柸施礼告辞。

    今夜,都会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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