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长生典当密录 > 第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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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西眷睨着苦着小脸默默流泪的半枝,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明明是她自己上赶着要到自己身边的,怎的好似受了逼迫一般。

    “怎么?无话可说了?”

    岑西眷瞧着半枝吧嗒吧嗒的眼泪只觉得心中烦躁,语气有些重。

    “……嗝……”

    半枝红着眼眶抬眼望向面色冷厉的岑西眷,只觉得今晚的他邪气极了。不仅不肯好好说话,还动手推人,哪里还有平日谦和有礼的模样,半枝心中有些发怵,不敢哭得太放肆,只好憋着嗓子,轻轻抽泣,却不小心扯出一个哭嗝。

    “……”

    屋子里极静,半枝一个嗝被岑西眷听得清清楚楚。岑西眷只觉得心头一窒,准备好的一番说辞,都没法再说下去。

    “……少爷,不管你如何看待奴婢,但奴婢对您别无所求,如今也只是想将您照顾好而已,若是您不满,大可以禀明夫人将奴婢撵出院子,而不是处处针对奴婢。”

    半枝也觉得尴尬,但是该说的还得说。抹了把眼泪,望着岑西眷很是认真的辩解。

    “呵……最好如此。”

    岑西眷惯会窥探人心,他只需稍稍留意,便晓得半枝没有说谎,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却无任何熨帖之意,反而烦躁之意更盛。

    “行了,你退下吧。”

    岑西眷心头升起一股无力之感,也不欲再同半枝多说,只挥挥手将人赶走。

    “是……少爷需要奴婢或者其他人将屋子收拾一下么?”

    半枝从地上爬起来,行完礼正准备走,却忽的瞥见一旁的小隔间漫出来的水渍已经到了外间,想起来方才的‘惨烈’场景,半枝犹豫一番,还是多问了句。

    岑西眷闻言有些疲惫的按了按隐隐发痛的眉心,他倒是忘了这件事。

    “将阿言叫进来收拾。”

    岑西眷向来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屋子,这些时日半枝进进出出的他虽不愿,可到底是习惯了,如今岑西眷并不想这个恼人的小丫头在眼前晃悠,只好叫阿言来收拾了。

    “是。”

    半枝这下是放心了,瘸着腿开门出去了。

    ……

    “少爷,奴才已经将屋子收拾好了。”

    阿言刚进屋子时也被凌乱的场面吓到了,毕竟岑西眷向来爱整洁,屋子折腾的这么乱到还是头一次。

    “嗯。”

    岑西眷依旧坐在小塌上,只是不像方才面对半枝时那般慵懒放肆,眼下他拿着本书垂眸看着,又恢复了平日淡然的样子。

    “……少爷,半枝姑娘托奴才问问您,她要住在何处?”

    阿言瞧着岑西眷冷淡的神情,又想到半枝的恳求,只好硬着头皮替她问了。说完便垂下头,不敢再去看岑西眷。

    岑西眷闻言,翻页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掀过去,只是‘哗啦’一声,显然是不大高兴了。

    阿言听着异常响亮的翻书声和诡异的沉默,不禁有些后悔答应了半枝的请求。他跟在少爷身边也有五年了,但也只是替在府外办事,半枝姑娘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能贴身伺候少爷的丫鬟,他还以为少爷是看重半枝姑娘的。方才瞧见半枝姑娘瘸着腿出来,又看见屋子里一片凌乱,他还以为是少爷把半枝姑娘……

    “让她住在南边的浣花院。”

    岑西眷头也没抬,冷声吩咐道。

    “是。”

    阿言垂首应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是被驴踢了,才会将这些风月情事往少爷身上想。只是听到‘浣花院’这仨字儿,阿言心中一时也有些同情半枝了。

    少爷原是个淡漠性子,只是受伤后却多了几分沉郁狠戾来。别人或许不晓得,可阿言一直帮岑西眷办事,到底是能窥见一些隐秘变化,如今看来,这位半枝姑娘怕是惹了公子不快了。

    岑西眷作为岑府的少爷,尽管他并不讲究住处,但也独占了半个岑府。这浣花院便是岑西眷居所中靠南边的一处院子。虽说名字好听,但是其实就是个洗衣房配着一间破屋子,以前是府中浣衣的仆人住的,只是后来年久失修,刮风下雨的天气便不好住人了,所以就让里头的下人搬到了西边的下人房。

    原是准备上个月翻修的,只是后来出了那么些事,便被耽搁下来了,如今却是被少爷拿来整治人了。

    “奴才告退。”

    阿言见岑西眷半晌未语,便想先退下。

    “等等”

    岑西眷放下书,出声阻止,这才正眼望向阿言。

    “少爷有何吩咐。”

    阿言忙停下脚步,躬身等待岑西眷的吩咐。

    “她……近日如何了?”

    岑西眷这话说的有些犹豫,待完整的问出来时,面色便忽的冷了下来,眉眼间尽是纠结。

    “回少爷,胡少夫人近日安好,夫妻……恩爱,回门那日,奴才远远瞧着,二人神情亲昵,胡少爷对少夫人很是体贴。”

    岑西眷虽未言明‘她’是谁,但是阿言想到前段时间岑西眷吩咐他的事,便也知道了少爷口中的她是指郁小姐——如今得叫胡少夫人了。

    阿言心中很是郁闷,他好好的一个小厮,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差事。人家没出嫁前他就跟着,如今人家都成了别人的夫人了,他还跟着,这叫什么事儿哟!

    岑西眷猛地听见‘胡少夫人’这个称呼,心头一涩,只觉得这段时日自己刻意忽略的难言之苦全都自心底涌出来,而他故作平静的伪装也被扒了下来,血淋淋的现实从来都不曾放过他。

    “那就好……往后不用跟了,明日起你就去布庄跟着掌柜做事。”

    岑西眷撂下这么一句,挥挥手示意阿言退下,便头也不回的去了内室。

    阿言起身瞧着岑西眷单薄又有些颓丧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便轻手轻脚的退下了。他家少爷也不是全然不通风月,只是太过痴情执拗了些。

    ……

    “阿言,你终于出来了!”

    半枝站在廊下等了好些时候,正是更深露重的时辰,半枝又穿的单薄,现下抱着胳膊取暖,转头便瞧见了从厢房出来的阿言。

    “嗯,少爷说让姑娘你住到浣花院。”

    阿言瞧着白着小脸,满眼期待的半枝,同情之心更盛,那样的地方,也不知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能待上几日。

    “噢噢,我知道啦,谢谢阿言。”

    半枝刚来岑西眷的院子服侍,并不晓得阿言口中的浣花院,是什么地方,只是听着名字像个雅致的小院儿,故而还有些高兴,连忙向阿言道谢。这些时日除了第一日是在岑西眷的房中睡的,其他时候都是在刘嬷嬷的房中蹭床睡,时间长了半枝也不好意思,所以趁着今日向岑西眷讨个住处,免得自己又忘了。

    “呃……没什么好谢的,时辰也不早了,姑娘还是快去歇息吧。”

    阿言瞧着半枝面上并无不满之色,便晓得她是不知道浣花院是什么地方,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催促着她去歇息,早早的到了地方收拾收拾说不定还能好些。

    “嗯嗯,阿言你也去歇息吧,今日多谢你了,改日我请你吃点心!”

    半枝确实在外头待得冷了,也不再同阿言多聊,告辞之后便去寻浣花院了。

    ……

    子时初,半枝终于寻到了浣花院。

    半枝插腰抬头望着掉漆的牌匾上三个大字——她也不认得,只是应当就是了,毕竟她问了三个人才摸到这处的。

    半枝又四处瞧了瞧,待看见缺了角的大门和墙皮都掉了大半的院墙之后,心中便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院子里没有光亮,但好在今夜的月亮够亮,半枝就着月光倒也顺利的摸进了院子里。院子并不大,院中只有一口井和一些东倒西歪的竹竿、竹架,应当是晾衣服的。除此之外便只有一间低矮的房屋了,大概只有岑西眷院子里的耳房大。

    半枝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散乱的竹竿,伸手推开了房门。陈旧的木门被半枝一推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半枝还未瞧见里头的景象,就被扑面而来的腐朽飞尘呛得猛咳一阵,直咳出眼泪来才堪堪停下。

    半枝摸黑进去,找到窗子,将紧闭的窗子打开,外头的月光泄进来,才将黑漆漆的屋子照亮了些。屋子里没有床,只有炕,能睡下五六人,想来以前是浣衣婢住的地方。靠里头有个人高的木衣柜,屋子正中央有个断了一截桌腿的木头桌子,因着歪歪斜斜的,上头的烛台和瓷碗都扣到了地上。

    半枝将生锈的烛台捡起来搁到一旁的大炕上,上头还有小半截蜡烛,只是半枝没有火折子,暂时也不能用。

    屋子里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犄角旮旯里都结着蛛网,空荡荡的炕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

    “啊!”

    半枝打开木头柜子想看看里头有没有被褥之类的东西能将就一晚,可甫一打开柜子便见里头一道黑影窜出来,将她吓了一跳。半枝猛地后退几步,抚着剧烈跳动的心口,随着那道黑影看过去,原来是只大黑耗子。

    那耗子跑得极快,一溜烟儿便没影了。半枝呼出一口气,转头去瞧衣柜——除了个大洞便什么都没有了。

    半枝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岑西眷可真狠呐!

    只是想到岑西眷今晚的异样,半枝如今却也反应过来,与其说是恶鬼上身,倒不如说是自己无意间窥破了岑西眷狼狈无助的一面,这才被迁怒了。

    半枝先前也是吓狠了,如今冷静下来,想想岑西眷说的话,便能知道,他这是一时受了刺激,情绪崩溃了。也是,岑府出了这样大的事——岑老爷没了,岑少爷瘸了,媳妇儿跑了,布庄要垮了,这一连串的打击,能让岑夫人郁郁寡欢,能让府中的下人惶惑不安,能让护城的百姓感慨闲谈,却不能让岑西眷皱一下眉,他一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这些惨剧都与他无关。

    若非半枝这几日在岑西眷近前伺候,亲眼瞧见他酒后落泪,寝食难安的模样,还真以为岑西眷是不在乎呢——事实上她之前就是这么认为的。

    岑西眷此人实在太冷淡了,给人的感觉永远是触及不到的疏离感。因着他才能出众,似乎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了打不到、击不败的神人,然而他并不是,他仅仅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他不是不在乎,而是把所有的伤痛和眼泪,强压到心底,只有在特定的情景才会被触发,很显然刚刚洗澡摔倒便是一件。

    试想他那样骄傲的人,如今连简单的洗漱都办不到,他心中该是怎样的无助和沮丧。

    想到这些,半枝便也生不起怪他的心思了。

    “喜欢我么?”

    岑西眷沙哑勾人的嗓音犹在耳边。半枝垂眸一笑,

    应是喜欢的吧

    ……

    半枝来的时候只收拾了些衣物和些细碎物件儿,被褥什么的并没有带——毕竟谁能想到岑西眷能把自己的通房丫鬟安置在一个被褥都没有的屋子呢!

    半枝拿了件旧衣服将炕上的灰擦了擦,好半晌才擦出了一块儿容她一人躺下的干净地儿,就这样枕着包袱盖着厚袄子睡下了。

    ——————

    翌日清晨

    “少爷,奴才服侍您洗漱。”

    岑西眷站在床边,正将身上的长袍扣好,便听见外间传来一道陌生的女音。

    “进来。”

    岑西眷瞧着端着水盆走进来的丫鬟微微皱眉,这个丫鬟面生的很——不是半枝。

    “怎么是你?半枝呢?”

    岑西眷察觉到面前的丫鬟一双眼十分不安分的在自己脸上扫视,心中生出些不悦,冷声询问。

    “半枝姑娘病了,刘嬷嬷今日去看她时才发现,好似是发热了,故此才派了奴婢来服侍少爷。”

    哪丫鬟并没有察觉到岑西眷的不悦,犹自盯着他猛瞧,说着说着还红了脸,对岑西眷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滚出去!”

    那丫鬟说完,正想将铜盆放下替岑西眷绞帕子净脸,却被岑西眷忽然的斥骂吓了一跳,手一颤,盆中的水都溢出了好些。

    “……是,是,奴婢这就滚。”

    那小丫头瞥见岑西眷冷厉的脸色,一时也不敢再多待,连忙躬身退了出去,连盆都没放下。那丫鬟是第一次近身服侍岑西眷,原是想着能被少爷瞧上做姨娘的,现下不知怎的惹恼了岑西眷,怕挨板子,那点小心思也消散的干干净净。

    其实岑西眷不近女色,极讲规矩的性子,府中的丫鬟是知道的,放在早先众人也不敢有这样的腌臜心思,只是近日院中来了个半枝姑娘,少爷不仅让人贴身伺候,还常常与半枝姑娘单独相处,明摆着是有这方面的意思嘛!只是昨日少爷忽然将半枝姑娘安置在了浣花院,想来是姑娘失了宠,这才让大家的心思活泛了,想要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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