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沉凰 > 第117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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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园是睿王为了非雁在城东置办的一处别院。房契地契都在她妆台下的抽屉里,可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没资格要那处宅子。金屋藏娇,而她并不是睿王要藏的娇。

    她是他藏在袖中的利刃,俪人坊才是她的鞘。

    除此之外,再无归处。

    今天是她第一次来陆园。池水相依,廊若游龙,清幽静谧,是她喜欢的风格。

    她在前院亭子下等着睿王,过了垂花门就能看到。

    睿王就站在垂花门后,脑海中演练着一会儿该如何表现自己的坚决,让她一定拿掉这个孩子。

    这是知道她身怀有孕后,他第一次见她。知道这个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就表示孩子不能留,然后一直避着不见。

    说起来,他对她是很残忍,同时又有几分不忍。

    就在这矛盾中,睿王穿过垂花门。非雁看到他,第一次没有去迎,而是等在原地。

    睿王过去,带着冷笑道:“厉害了,那么一大摊子事儿我都能扔下,专程过来见你。”

    非雁品着他这话,笑了。

    还是自称我。

    睿王在她面前,从不称孤。他说,孤有不好的意思,他不喜欢。

    “以后,不要再叫人送千步香过来了,我不会再用了。”

    睿王微怔,垂眸道:“好!”

    非雁递给他一张字条:“胡人落脚处已经有结果了,地址在这里。”

    “御史大夫的事已经交给汐月负责,那丫头很机灵,可堪大任。”

    睿王不说话。

    她这是什么意思?

    “谌王的手伸得很长,影响了姐妹们做事。花娘建议切了,具体如何处理,你来定夺。”

    最后,非雁定定的望着他,眸中有波光潋滟。

    睿王已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把所有事务做好交接,甚至选好接班人。

    他的猎鹰,想飞了。

    然后就听到非雁温柔却坚决的声音:“我要走了。”

    明明已经有所预料,却在听到她亲口说出这个决定时,睿王的心还是猛的一颤。

    “去哪儿?”他问,生硬而不带情绪。

    非雁深吸一口气:“都可以,只要离开这里。”

    “是离开这里,还是离开我?”睿王明知故问。

    非雁直言:“离开你!”

    如果在睿王和孩子之间做选择,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一直以来,只知道千步香能驱虫,却没想到此香还能抗孕。

    怪不得,当他得知她怀有身孕那一刻,会那么震惊。

    这也恰巧证明,这个孩子有多么来之不易。

    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她腹中孕育而生,那么倔强那么努力。所以,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孩子。

    睿王的目光移到她的小腹上。

    衣裳很宽松,完全看不出来身怀有孕。可他相信,只要环腰一抱,就能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

    他已经很久没抱她了。

    睿王大步走出凉亭,双脚有些僵硬。

    “把俪人坊的事给我处理好!”

    ……

    从垂花门到大门,睿王走得很慢。

    就像戏台上演的矫情桥段,他总希望非雁会追出来,抱着他的腰说她舍不得,说她不想走。

    迈出大门,看门的老苍头从里将门关上。

    今天阳光格外耀眼,刺得眼睛生疼,溢泪。

    马就拴在门前石墩子上,睿王忘了牵走,步行走上长街。朱进从暗处出来,牵上马,不远不近的跟着。

    溟海城一如既往的热闹,今天睿王却觉得有一点不同。

    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小孩子。大的疯跑玩闹,小的嘤嘤啼哭;男孩儿顽皮捣蛋,女孩儿可爱娇俏。

    好像小孩子们约定好了一起上街,并且连成串的从他眼前经过。连带着,街摊上卖拨浪鼓的,走街串巷吆喝卖糖葫芦的,也跟着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就这样从陆园走回了王府。

    王府里闹哄哄的,原来是他的长子季垣爬到树上取纸鸢,不小心摔下来,又砸到了在地面等候的弟弟季耀。

    三女季念尚在襁褓,也哭个不停。奶娘怎么也哄不好,只能交给王妃。

    哭声震天,聒噪混乱,睿王站在廊下,光是远远看着都觉得焦头烂额,王妃却始终温柔平和。哄好了女儿交给奶娘,又去哄两个大哭的儿子。

    他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王妃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或许,他真的太自私了。

    或许,他可以不这么自私的。

    ……

    俪人坊的主权交给了汐月。

    她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又遇人不淑,故此误入风尘。

    汐月跟非雁一直不太对付。她能力很强,心气儿也就高了,总觉得自己不比非雁差,也就容不得人在自己头上发号施令。

    命令传达下来时,却听花娘说,是非雁在殿下面前举荐了她。

    非雁离开俪人坊的时候,除了花娘,谁都没知会。汐月凭着自己的敏锐直觉和精准预判,在后门洞子下等着。

    看到她,非雁微怔。

    汐月望着素儿手里的小包袱,笑道:“就这么点儿东西?”

    “还有这个。”非雁斜瞟自己身后。

    她身后,背着她的琴。

    汐月过来,就跟她说了一句保重,也只是为了说这一句保重。

    非雁就这样离开了俪人坊,带着她的琴,带着素儿。

    俪人坊逢七择客的规矩还在继续。后来大家砸重金博的,是汐月姑娘的惊鸿舞。

    宁姒和季三旁观了这一切,站在城门楼上目送非雁乘坐的马车离开。

    季三的声音散在风里:“如果,能到这里就结束,那该有多好。”

    宁姒看看他,转向身后繁华的溟海城,无声一叹。

    不可能就此结束的。

    一个携带个皇家血脉出逃的女人,也没必要被抹去所有痕迹。如果故事到此结束,凭日后季三的实力,也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最重要的是,非雁为什么会把季三托给潘裕潘相爷?

    明明知道结局的悲惨,却还是不得不沿着既定的结局走下去。对于季三来说,这才是命运最残忍的安排。

    她也想过,叫季三出手干预事态的发展。或许他从中一搅和,故事真的能到这里结束,至少让非雁的故事到这里结束。

    可是,她不确定是否能抵抗笼罩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将历史更改。很有可能像之前那样,不管出了多少偏差,最后都会回归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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