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凡王们的浩歌 > 二十一 南宫璟琰: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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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凰城内另一处透着明亮烛火的书房内,一班淳越重臣围绕着轩然霞举的南宫鸣。

    议事完毕,众人纷纷恭敬地施礼告退。

    喧闹退去,四下寥寥无声,他保持着那份清冷,在案前坐下,略靠凭几,拾起书看。

    端着书,视线在文字上游走,他却少有得心生旁骛。

    他脑海里的画面竟是白天在帐外碰见的那个女孩。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得看到她,近到让他产生了他不允许自己有的迟疑。

    她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站错了时光,眼前的女孩跟许多年以前的那个竟别无二致。

    他不禁深深怀念,但又渐渐郁结懊恼,但他始终端坐着纹丝未动。

    他盯着案上燃着的红烛上的火苗,在一个瞬间,火苗在他眼中放大成熊熊的烈火,他感觉自己被这烈火覆盖,切肤之痛尚可忍耐,内心灼裂却疼得难以承受,但很快他让自己的心再次冷静了下来,冷成一座旁人勿近的冰山,屹立在过去和未来之间的燃尽情感惟剩仇恨的冷酷冰山……

    他伏在殿中,眼里只看得见金凤红毯延展至金阶之上。

    冷漠轻慢的声音从殿上传来:“抬起头吧。”

    他抬头垂目,未敢直视一袭红金凤袍的王妃李煣。

    “你应该知道,我的本宗是哪一个氏族?”

    “您是九地至尊——李氏。”他看了一眼,她垂着眼睑俯视着他。他知道如果仔细去看,那双眼里与瑾瑶一样是鲜艳红色的眼眸。

    “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父上是哪一位?”

    “天予君权、九地至尊武宗皇帝。”

    “从我小时,就被亲族告知,按本族宗规和我朝律法,我将代表李皇氏与南境羽夙氏联姻,传衍宗室,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这是高祖皇帝和先王的遗命。”他只得这样说。

    他隐约听到一记轻笑,“这是为保我两族后裔血脉统正,延衍永续,不溶一星杂质。”

    “瑾瑶郡主与我……”

    “瑾瑶身上流淌的正是羽夙氏和李氏的血脉!”殿上的人提高了嗓音,严厉得不容他一丝辩驳,“她是千金之躯,淳越的瑰宝,她必然会与同样拥有正统血脉的至尊之人结合,她会是九地的皇后!”

    “可是……”他知道他的关于个人所爱的说法,在“氏族宗规和王朝律法”前显得那么渺小卑微不值一提,但来时他始终是抱着那样一丝希望。

    “南宫的小儿,我是看在瑾瑶和你父亲才与你一说,休要再有一丝荒唐的念头,否则,别说是你,就是你南宫家的祖宗基业也将旦夕不保!”李煣说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瑾瑶在他的身后环抱着他,直到许多年以后他还能感受到那柔软温润带来阵阵馨香的怀抱。那本是属于他一生的怀抱,可当下他只有一种方法来保有她了。

    他骑马载着羽夙瑾瑶狂奔,他们越过朝歌花田,身后飞溅起无数落英,他们向南飞驰,驰向茫茫难以寻觅的月休密林。

    狂奔之后,他在溪水边停下,扶瑾瑶下马。

    瑾瑶妍丽的脸上挂满疲惫,他看了心中满是疼惜。

    “瑾瑶……”他刚开口,她已抬手遮住他的口。她恬静地看着他,一双红色的眼眸鲜艳灵动,随后说:“你听。”

    他们的身旁,溪水潺潺,鸟语啁啾,有风拂过,树木沙沙作响。“多么自在啊。”她说。

    “是的,我们以后就这样自由自在地生活,没有羁绊。”

    “真好。”瑾瑶的眼里透着清润光泽,“”她轻轻地吟唱了两句,清灵幽婉的歌声立时化解了他的忧愁。

    可那眼中却又立刻现出悲伤和惊恐。他转头看,林中围上来众多金甲的军士。他的父亲南宫承宇一袭青衫跨马行至前列。

    南宫鸣站了起来,拔出长剑。

    “竖子,你干得何等荒唐事!”南宫承宇的语气里充满对他的失望和愤懑。

    “父亲,看在我是您儿子的份上,放过我们吧!”他哀求道。

    “你真是执迷不悟,郡主是千金之躯,你算什么?放过你,谁来放过我们南宫!”

    “中书令,鸣郎与我是两厢情愿,恳求你就让我们走吧,皇帝的婚约由我妹妹履行,父王和母妃也不会过多怪罪他人的!”瑾瑶亦哀求道。

    “郡主,兹事体大,不是及笄之年的你所能理解啊。吾王和王妃念在我南宫氏的过往功勋已然大发慈悲令我前来抓他,如你为这竖子好,还请劝他悬崖勒马,否则他即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此,我今日就死战于此了!”南宫鸣护住瑾瑶,竖起长剑,目光决绝。

    众多军士趋马围拢上来,“嗖”一声一支羽箭从人群中飞出,直扎入南宫鸣的腿。

    南宫鸣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上,“鸣郎!”身后的瑾瑶惊叫着扶他。

    南宫鸣以剑抵地,撑了起来,视线里人马后他的父亲拉着弓箭,“嗖!”又一支箭射中他的另一条腿。

    “啊!”南宫鸣惨叫跪地,第三箭紧接着射中他持剑的手臂,长剑落地,身旁的瑾瑶已痛哭不已,军士上前拉走了她,另有人拎起南宫鸣的手臂拖曳出一条斑斑血迹……

    他困坐在阴森湿冷的监牢里,遍体鳞伤。但身上的伤痛不及内心的万一。他不知今日是何时,不知瑾瑶怎样了,更不知他的未来在何处。

    有人来到牢门前,是一身红裙盛妆的羽夙翾飞。

    南宫鸣撑到她面前,隔着牢笼迫切地看她。

    “她已经远嫁,就在今日。”羽夙翾飞冷冷地看他。

    他绝望到几乎窒息。

    羽夙翾飞递进来一纸信笺,他颤抖着手打开,纸上是何等熟悉的隽秀字迹。

    南宫鸣久久看着那字,不住地摇头,泪水滴落到纸上,浸染化开那字,悲伤如洪水般淹没了他,令他凝噎难以发出声响,窒息得面颊通红,脖颈处青筋暴出。“啊!——”他终于嘶声大喊出来,一腔悲愤喷涌而出,他紧攥着信笺跪倒在地。

    羽夙翾飞看着他,打开了牢门,他不顾一切夺门而出,未见羽夙翾飞幽怨牵起的嘴角。

    南宫鸣仗剑策马狂奔。瑾瑶是他的,是他的挚爱他的未来,他们一齐夺走了她,此刻他要追她回来,哪怕要与全世界对抗,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

    迎亲的队仗绵延不绝,南宫鸣追上了。“瑾瑶!瑾瑶!”他高声呼喊,却只引来队尾禁卫军的拦截。

    他怒吼着拔剑飞驰,即不能得,战死何妨。他挥剑如疯,血溅满面,直杀到前方的队仗一阵骚乱,他连连中刀,可好像毫无知觉,只管在如林如影的兵刃中纵马厮杀。

    鲜血模糊了视线,他耳边的嘶叫仿佛浅浅变得遥远,他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军士的外围,他终于看见了盛装的瑾瑶,她提着裙踉跄地朝他跑来,她哭喊着什么,可他听不到,他见她如此,心里愈加灼痛。

    “瑾瑶!”南宫鸣呐喊着,她的身后,一驾玄金龙首明光铠的将领猛然飞驰而出,风驰电掣般朝他袭来。他举剑迎敌,那偌大的身影朝他一冲而过,倏忽间他遭受猛烈一击,随即被一瞬掏空般,睁大了眼睛,从马上跌落。

    “不要!——”眼前漆黑之前,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瑾瑶,她柔弱的身影跪倒在地,朝着他无比悲伤地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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